行天一手持著一柄精光閃爍的短小匕首,立在空中。
那先前那瀟灑俊逸的氣度,此刻早已是蕩然無存,在那一張儒雅的臉上,點點血痕,望之觸目驚心。那一身的勝雪白衣,在那胸口位置上,一個焦黑的掌印,好似是惡魔的印記,清晰地訴說著曾經切近過來的死亡夢魘。
先前,正在大殺特殺的莫管雲,就在那怒發衝冠,要救下自己稚子的那分神的一刹那,行天,這個曾幾何時莫管雲的好兄弟,魔族的大恩人,將這一把流光四射的匕首,送進了那魔族無敵戰將的胸膛之中,結束了這個浩然坦蕩的生命。
行天看著地上莫管雲扭曲猙獰的屍身,默然一歎,輕輕咳了幾聲,再不停留。
或許,在他的心裏,這個曾幾何時的兄弟,不過隻是處心積慮之下的戲言一句,禦仙大業,豈能輕侮,其他的一些瑣碎,全不重要。或許,在行天的心裏,還是驕傲著的,能為大義而折節,於公於私,便是背了這天下的大不違,那也必將是光輝燦燦,永垂不朽的。
此刻,場上的那一幹魔族之人,所剩下的已是十不存一,而這幸存下來的一部分人中,竟然是有一大部分,是那先前被仙族奇襲的老弱之人,一個個慘死當場,碎屍片片的,反而多是那魔族的精壯男子。
反觀那天上的仙族之人,雖仍是人數眾多,但那一個個也是氣息羸弱,多多少少都是有了不輕的暗傷。
細細一看,那天上的仙族之人,竟是囊括了行天所知的所有仙族精英在內,或許,仙族對於魔族這個一直騎牆中立的種族,也是頗為不爽,此次或許也是借著這個借口,全族來犯,想要一舉拔除這個眼中釘。
或許,此刻便是誅滅仙族的絕佳時機。畢竟再沒了這樣的機會,這樣的天時地利,能將仙族這般強橫如斯的種族,磨滅到現在這般戰力低迷的狀態,天地間,或許也隻有魔族這般亙古相承的種族,才是那仙族之敵,道者縱強,想來也是難敵那仙族的千年積累和法術精妙。
這般尋思著,行天大手一張,忽的一道湛青色的玉符閃現在了手上,稍稍沉吟一下,行天還是手上一揚,將那玉符拋了出去。
那玉符在空中一折,旋即便是化作了一道碧青色的神光,在空中高高低低幾個轉折間,便是失去了蹤影。
一邊,仙族之人已經形成了合圍的絞殺陣法,那一個個的魔族之人,在其中,已是化作了絕地困獸,一個個隻待遭受屠戮。
但是,那一個個的魔族之人,包括那鶴發雞皮的老者,或者那黃發垂髫的稚子,竟是沒有一個臉上稍顯懼色。
一個個的魔族之人,雖是行將就木,但每個人嘴角上的那一抹桀驁,竟是狂放如初,或許這瘋狂凶戾,是傳自根骨中的那一絲上古不屈天地的氣質。
一個麵上一片疤痕的魔族精壯漢子,向著莫管雲身死的地方瞄了一眼,默默哀歎數息,旋即目光流轉,在那行天身上一個徘徊,雖是隻有淡淡一眼,但那目中的怨憤不屑,可堪逆天。
這個漢子,叫做魔魂。是莫管雲麾下的一員大將,莫管雲平日裏並無什麼架子 ,因此莫管雲與他無事之時,也是稱兄道弟,莫管雲與行天結交之事,他也是知道一些,今日,這行天的所作所為卻是被他看了個清清楚楚,如此小人,配成人焉?
瞄了行天一眼,行天卻是低垂著眼皮,並不與魔魂目光相觸,隻是自顧低頭沉思,並不多言。
魔魂看著行天,臉上怨憤之色更濃,半晌卻是忽的一笑,這一笑卻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隻是那詭異之下,卻是又有著絲絲的哀傷苦楚。
魔魂一眼瞄過,再不多留,轉身向著身後一個個一臉怨毒,卻有一臉堅定的族人道:
“今日,我魔族遭此大變,實是奸人挑撥離間所在,但這邊想要我魔族俯首麼?我魔族,不尊天地,不敬鬼神,天地之大,唯我獨尊,便是死,也要坦坦蕩蕩!”
這般說著,兀自一頓,忽的右手一探,周遭的空間頓時一陣微微的扭曲,一個小小的空間裂縫出現,魔魂一把伸出,卻是在那裂縫之內,取出一柄漆黑古拙的巨劍。
魔魂又是向著族人掃了一眼,忽的微微一歎,旋即目若雷霆,奔雷一般的直射青天,稍稍一頓,道:“莫尊已然先行離去,但我魔族,沒有懦夫,沒有膽小鬼,死之一字吾輩何懼?今日,誰,肯同為赴死!”
這般說著,那一柄巨大黑劍向下驀地一斬,強大的風壓裹挾在那巨劍之上,蹭蹭銳響之中,渾然劍鳴襯著那魔魂的喝問,聲音激蕩震動四野,好似這般狂人直欲張口問天。
沒有人回答魔魂,隻是那一個個的魔族之人,在魔魂的喝問之後,卻是同時蓄勢待發。有兵刃的,拔出了身上的兵器,沒有兵刃的,握緊了自己的一雙鐵拳,就連一個個的小小孩童,也是牽緊了爹娘的大手,一臉的凝重嚴肅,卻是沒有半點的懼意。
死之一字,吾輩何懼。生而為人,何懼一戰!
於是,場上就是有了極為撼動人心的一幕,那一個個被包圍在絞殺陣法當中的魔族之人,竟是一個個如同瘋虎餓狼一般,向著外麵那層層包圍的仙者,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