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帝姬點點頭:“老爺呢?”說話間已經到了中堂,白衣少年拱手作揖,就去一旁喝酸梅湯了。
方帝姬轉入內室,幾個穿著襦裙的仆婦伺候著她卸去頭上的首飾,隻留下清清爽爽的四隻金釵一朵寶石花,身上的衣裳也從宮裝換做深綠色的直裾,外罩同色紗氅,直裾上有些原本的暗花,紗氅上則是嫩綠翠竹。
一邊被熟練的仆婦們又輕又快的伺候著,內宅管家翟娘道:“回夫人,老爺剛下朝回府,在書房裏和幾位清客吃飯。今兒老爺上朝的時候又被彈劾了,說是身為宰輔不舉賢才不罰庸才,皇上當即讓他掛冠自省,老爺麵不改色的應諾。下朝之後彈劾老爺的一群人在五方樓設宴慶功,席間還說要讓老爺再也拿不著兵權呢。”
方帝姬抽空呷了一口酸梅湯,笑道:“皇兄正叫我和他去郊外遊樂宴飲呢,我還奇怪老爺那麼忙哪有時間去宴飲,原來真有時間了。豎子不足與謀,那些人鬧的再厲害,皇上知道老爺的用處,太子也知道不能重文輕武。得了,我去看看老爺現在怎麼樣,說不準又借酒澆愁呢。”她哈哈大笑,散著懷解下軟甲丟給翟娘:“給我收著。”
翟娘按住方帝姬解刀的手,有些擔憂的說:“夫人,您去見老爺解劍卸甲是沒錯,若有他人在場時,防備些。”
“翟娘說得對。”方帝姬順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哈哈大笑的開門離開:“翟娘真是個可人~”
翟娘紅著臉跳腳:“多少年了你還沒變!改改這壞毛病吧!”
一路上的丫鬟仆婦家丁院公紛紛打千施禮,她眉梢帶笑腳步輕快。
方帝姬滿麵春風的站在書房外,聽著裏麵幾名輕客為了‘皇帝誤信奸臣’唉聲歎氣,為了‘老爺被汙蔑’痛心疾首,說了半天隻是文人空談。
方帝姬站在那兒,嫋嫋婷婷的翠綠身影和頭上垂下的兩縷紅綢像是千嬌百媚一枝花,她又偏是個豪爽大氣不拘小節的人,一隻腳踏在漢白玉的棋凳上,對門旁的小廝勾勾手:“都是誰?”
小廝跑過來打千:“回夫人,老爺托詞身子不舒服去湖邊清涼亭休息了,裏麵是幾位老腐儒。”
方帝姬一挑眉,轉身就走。隻留下幾名聽見聲音走出來的腐儒對著她的背影讚頌些“帝姬娘娘英姿颯爽。”“帝姬娘娘名不虛傳”“帝姬娘娘英武不凡”的廢話。
白衣少年由跟在她身邊,走到了荷花池旁繞過假山的凸出處,就瞧見了一座石室,俗稱雪洞清涼宮的就是假山中的石室,他道:“娘,我在外頭。”
方帝姬嗯了一聲,在荷香用寶刀撥開樹枝,瞧見了丈夫。她一身綠衣站在綠樹旁,恰好似淡妝濃抹總相宜,像個青翠可愛的山中精靈。方帝姬道:“你怎麼在這兒呢?現在外頭沒那麼熱,這地方更冷了,你別著涼。”
雪白的石室中,他一身不染纖毫的白衣,清淡素雅的站在那裏,恍若神仙一般。劍眉星目蘊含千種溫柔,唇若塗朱吐露萬般愛語,默默無言的站在那兒,那種渾然天成的威嚴與文武兼修的氣質便足矣傾倒眾生。這邊是國中宰輔,以軍功拜相,幾經曆練終成首輔。這是個中年人,健壯而英俊的中年人,他做到了任何女人對丈夫的全部要求,溫柔體貼、權勢地位、英俊瀟灑、忠貞不二,無論在床上床下他都是極好的伴侶。他隻屬於方帝姬一人。
“我不冷。”他的聲音輕朗而斯文,還帶有一種軍旅生涯造就的威壓:“看見你我就熱起來了。”
方帝姬豐盈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一個清澈的微笑,微微疲憊卻欣喜的笑著,走上前輕輕拉了拉他的手:“不必擔心朝堂上的事,你是官場上的巨擘,我又是江湖上的總瓢把子,咱們夫妻二人相輔相成。皇兄雖然信你,可總不能讓你一家獨大,隔三差五的打壓打壓你,也讓其他反對你但忠於皇兄的人有些喘熄的機會。咱們倆對人客氣,咱們手底下的人有時候做的挺過分的,反正我是盡力約束了,總不能因為辦對了事罰他們。”
“我知道。”他的手很大,手指健壯有力,輕輕摩挲著她的嘴唇:“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她的笑顏依然美。
方帝姬倚在他懷裏,忽然輕輕抖了下,這雪洞清涼宮可能太冷了,冷的她都有些失去知覺產生刺痛。但這是不可能的,以她這三十年的內力,絕不可能被這小小的涼爽凍成這樣。她大叫了一聲,猛的運掌拍向他的心口。
白衣少年聽著這叫聲不像*的聲音,立刻探頭過來,要問發生了什麼的話說到口邊就頓住了。
他看到方帝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一片殷紅從她身下暈染出來,在那白玉的地麵上何等觸目驚心。雪洞中還傳來機關運轉的聲音,應該是殺人者逃跑的聲音,但他無暇去追。
連忙從荷包中摸出解毒丹和續命丹給方帝姬含在嘴裏,看了看她身上的傷,被血和衣裳糊住看不清楚傷口,但從匕首沒入的深度來看是重傷,而且傷了脊椎。隻好先點住穴道止血,卻發現此處受傷極重,就算點住了穴道也隻能減少流血量。
白衣少年暗叫不好,把方帝姬留在原地不動,在這冰冷的地方還能讓她的血流的慢一些,上前扣死機關暗門的開口。一轉身到了洞外,點燃了三枚信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