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被皇帝、朝臣和舅舅知道。一切都是見不得人的,他還得為了我們綁架這幫少爺們遮掩。”章華回過頭道:“這些公子小姐們全都麻暈?很好,隱軍旗把他們收到城外莊子裏,每天弄醒喂一碗米粥,六天之後放回去。期間什麼消息都不必管,誰的命令哪怕是帝姬娘娘和我的也不必聽從。”
金五娘不忿的抓住他的袖子:“我拚著一條性命能殺了丞相,就沒有人傷害娘親了。哪怕我得抵命也值。”
“那時候你肯定得抵命。”章華道:“娘能活到今天,一來是靠著自身本事,二來就是和丞相、舅爺相互扶持相依為命。丞相不若你想的那樣無能,賑災、平亂、滅疫、邊關數次大捷、朝堂中風起雲湧,多少同路人都死了,隻有丞相一路走下來還安然無恙。這是有帝姬娘娘的功勞,但這些年他對帝姬信賴又配合的天衣無縫。”
章華微微有些難過,側過臉:“希望有一天,能知道丞相究竟為什麼做了這樣的事。”
“那,那我們去找皇帝和太後,躲進皇宮裏。我們去問個清楚。”
“帝姬是重要,但畢竟不是皇族,丞相卻是朝中變革不可或缺的重臣。丞相強而不可缺,帝姬弱而無必,皇帝也要考慮不能傷了重臣的心。隻要皇帝不同意帝姬入宮養傷,耽誤一時片刻,丞相反應過來,那就一切皆休。換言之,哪怕帝姬能在宮中養傷,難道丞相就不能去探望她麼?以丞相的言辭,把一切說成誤會是易如反掌。”
三人啞然。
章華吩咐百夫長們道:“飛鳳旗帶領手下趕赴港口安排出海,飛虎旗帶人奔赴邊關準備偷渡出關,飛豹旗帶人占據蒼山準備一切,飛彪旗帶人前往太行山命第十三嶺寨主準備接駕,飛龍旗隨我弟兄易容改扮一路護送。”
六輛馬車都上路了。
飛龍旗扮成商賈的模樣,陳良王乾扮成商隊的頭目,金五娘弄髒了手臉,抓亂頭發,用膠粘住眼睛把自己弄成大小眼,穿著了套很舊但還算硬[tǐng]的衣裳。章華照著鏡子,咬著牙森森道:“把我打扮成少女。”
他也確實隻能打扮成少女,鵝蛋小臉又白又嫩,就算是香粉也沒他的臉這樣白皙嫩滑,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紅暈。
一雙細長的彎彎柳眉,那是多少女人費心描畫也畫不出來的黛眉,濃淡適中的娥眉下,是長而卷翹的睫毛和一雙水汪汪含情的杏核眼,櫻桃紅的嘴兒微微一笑還露出兩個甜的醉人的小酒窩。
體態纖長,骨骼柔軟,身姿嫋娜,天天胡吃海喝還是盈盈一握的小腰,就算練出一手的好劍法也因為勤於泡手沒怎麼留下老繭。
不說是國色天香貌若天仙,也算是京城無數佳人中首屈一指的美人兒,生來的風流體態。
方帝姬常常捏捏自己圓滾滾的壯壯膀子,再瞧瞧比同齡女孩兒高壯不少的大女兒:“我女兒要是有章華十分之一美,就不愁嫁了。你可真是十全十美。”為此,故意戲謔的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十娘子。
王乾也常說:“十娘子呀十娘子,韓子高也美不過你。”
章華那裏用打扮成少女,他就算穿著男裝也被人認為是女扮男裝。這麼多年來他照完鏡子之後總得摸摸胯下才能確定自己的胸不會大起來。
章華頭上挽著一窩絲杭州纘,斜插者兩三隻銀簪子一朵絹花,上身穿著鵝黃色衫子,外罩銀紅紗半臂,下`身穿了條雪白地繡梅花的百褶裙,足下一雙小紅繡花鞋。頸上戴著金鎖,指頭上帶了個鑲琥珀的銀戒指。
他叫人準備了兩輛車,一輛車上把打扮成和尚的方帝姬抬了上去,另一輛車裏是她一人獨占。“三哥兒!你可別忘了,我這是送父親重歸故裏,你是伺候我父親的家丁。”
金五娘真是一幅下人樣兒,扛著鐵杆子揮揮手,粗聲粗氣帶點土話口音:“俺曉得咧。”
第七章
眾人連夜趕路,行了一夜都無事。
十幾人的行列不離大隊商隊前後,若有什麼變故一道信煙上去對方刹那來援。
章華認為一路上不可能平安無事,但這樣易容改扮又小心謹慎,不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第二天天光大亮時,章華說:“住店歇息半日,待到正午過後再上路。也避一避耳目,三哥你帶人去聯絡城中娘的人,問問京城消息。”一麵叫人都去吃飯休息,一麵叫下人燒水給‘和尚’擦洗身子。
章華給方帝姬換了一次藥,用藥酒給她擦脖頸手臂,慢慢喂她喝藥。幸好她在昏迷中還能吞咽用藥粉調的湯。
一碗藥湯喂了兩柱香,方帝姬總算醒來。
她額上有了淡淡的抬頭紋,平日裏保養適宜有內力支撐的臉頰失卻了血色,精光四射帶有奇異的魅力能震懾人心的眼睛變得暗淡,垂下的眼瞼更顯喪氣。那堅定明快,永遠充滿自信活力和幽默的聲音嘶啞而低弱。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絲疑惑,對自己的疑惑,對自己判斷力的疑惑。
正當盛年的貴婦遭此重創一下子老了許多,倚在下等客棧的枕頭上,經過易容的臉上,眉梢眼角出現無數細紋,剃光的頭發上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白色的頭發茬。簡直像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像個被風穿透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