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張地回道:“還是……還是算了吧。”
之後我刻意把話題轉到有關大學時光,有關我們的工作,有關我們共同的興趣——漢學上麵去。但古怪的氣氛讓我們無法放開談。
——回不去了。我們都清楚。
在此地,我是受害者,而她是騷擾者。這點無法改變。
*
離開會談室之前,艾斯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驕傲而愛慕地望著我,讓我相信她真的喜歡我,並且為此自豪。
我這次也僅僅申請了遠離令。我不想艾斯坐牢,也不想惹什麼麻煩。
艾斯回到自己州的某個社區大學裏教書,避避風頭。
更讓我在意的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長期被人騷擾了,我的學生、我的同事、我的上級……這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二不願意見到的是隨之而來的另外的仁兄(/仁姐)給我寄的情書。裏阿警官甚至不用負責別人的案件,光蹲守我的就夠忙了,而這次,一口氣有三個人同時寄情書給我,分別寄往我的學校信箱、我的家宅、和我的車上。
很快係主任找我聊天。他一方麵安慰了我的心情,一方麵表示我受到騷擾的事已經嚴重影響了教學秩序,然後他表示我的學術水平非常棒,不用擔心工作的問題,之後表示現在有個去中國複旦大學古漢語係交流的項目,正隊是我的導師裏諾(Leno)教授,還剩下一個空缺輔助名額,為期三年,假期可以回來,這可以成為我考察期很大的一筆亮點。
我懂了。
於是我很積極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參與這個項目。
不僅僅是為了避禍,還是為了我明明不知道卻很熟悉的——上輩子的家鄉。
中國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的研究能告訴我古代中國是什麼樣的。燦爛的文化,明亮的東方之星。
而我的生活則定義它現在是怎麼樣的。
——社會主義國家,落後,□,恐怖。
在我成長的時候,周圍的人還會拿這個開說事:“你不覺得紅黑黃配起來——很社會主義嗎?”
“嗯,有什麼不好嗎?”
“社會主義有什麼好的地方嗎?”
“——是哦,那換一個吧。”*
如之如之的。我想反駁什麼,但我不知道反駁什麼。
因為意識形態不同,所以大家都理所當然地攻擊對方。
所以我周圍的人都覺得西藏是長期處於□□的地方,都覺得中國沒有人權,都覺得中國是個神奇、偏遠、貧富差距極大的國家的時候,每個中國人都會功夫,每個華裔都聰明刻苦得過分,即使是喜愛中國文化的美國人,在站隊方麵也毫不含糊。我反駁不來。我已經對那個印象中是上輩子家鄉的地方沒有絲毫的印象。隻是我的心中永遠懷著異樣的崇敬與憧憬。種種關於中國的信息,除了從主流媒體那裏得到,就隻能翻各種中文愛好者的Blog。這次既能借機擺脫以“愛慕”之名行騷擾之事的家夥們,又能去親眼看看天朝,我覺得自己真是圓滿了。
這個時候我又不免產生別的想法:難道其實是上天安排了那麼多的愛慕者,讓我能夠得到回歸本源的機會?
哈。我也知道這想法很蛋疼。
回到家裏,我將這個情況報告給克蕾歐妮和伊蒙。他們也支持我出國去開開視野。那之後學校正式通報這次項目的交流人員。
我開始準備出國的事宜。
準備課題,通過互聯網了解一下那裏的環境,準備簽證,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所以我也對三個我的學生被指認為新的騷擾者這件事麻木了。
我沒有起訴他們,他們也隻是受了教育警告。
就這樣我等到了出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