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她癡癡狂笑,用斷裂的床柱猛砸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噗、噗!“那惡心的聲音不斷響起,她卻覺得無比暢快。她嗬嗬笑著,最後霍地站起,搖搖晃晃向那破落鏡台走去。

鏡子……哼哼。鏡子無論破碎成怎樣的碎片,依然可以映出對方的影像,一如自己的名……宛鏡,宛鏡。

哼哼!……她停了停,看著鏡中的自己。

赤身露體,頭發散亂,一根礙眼的發簪在發絲間顫顫地搖搖欲墜,鏡中的一切,全都是醜陋與肮髒!她冷冷一笑,抬手扯下發簪,將它置於自己那半邊慘敗的臉邊。

嘴角處呲裂出無可言喻的洶湧恨意,她緊握發簪,把它深深插於臉頰翻飛的血肉之中……

“愛情,親情,你們不肯給我,我便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要,隻要你們死!!”

一字一字,一道一道,劃出她的恨,劃出她的怨。鮮血不停的湧出,她不需要完美的身體,不需要任何的愛憐與疼惜,隻要所有的人,與她一起毀滅。

******************************************

韓佑峰走進這間房裏的時候,觸目皆是一片淩亂。

本是華麗寬大的臥房內一片狼藉,他漠然四望,看見坍塌破亂的床邊那具男人赤.裸的屍體,也同樣看見另一邊,伏於地麵低低抽泣的,他們的門主。

從韓佑峰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女人完好無暇的半邊身子。地麵光滑冰冷,那樣一具柔軟雪白的身子孤單地蜷縮於角落,顯得無助又脆弱。韓佑峰站在原地望著,陰沉冷漠的目光裏寂然無波。

半敞的窗口一陣陣清晨冷風襲來,女子伏於地上卻一動不動,仿佛絲毫不覺得冷。若不是那片嬌弱的肩膀仍在極不明顯地微微顫唞,韓佑峰或許會認為她與不遠處那具冰冷的屍體,沒有區別。

他扯了一襲纏於床角的帳幔,緩緩行至女子身邊,俯身,將那綢幔覆上她赤.裸的身子。女子抬起頭,昏暗的光線隱去了她猙獰模糊的半邊臉,隻餘點點婉淚掛於另半邊淒楚嬌顏。

“佑佑……”她低低哭泣,似羸弱無助的孩子,雙臂一伸,整個人向韓佑峰懷中縮去。“佑佑,他們全都是壞人,全都是……”

她無限傷心,嗚咽中眼淚一串串滑落,全身力氣都已在剛剛的歇斯底裏中發散殆盡,此時的她,隻有軟弱與無助。她緊緊抓著韓佑峰的身子,哀聲啜泣:“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遇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為什麼我要承受惡毒的詛咒……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佑佑……”她拉扯他的衣服,仰頭望那漠然沉寂的麵孔。

韓佑峰不語,隻提起綢幔的一角,在麵前人黑暗中的另半張臉上緩緩擦拭血跡。但那半邊臉早已被其主人的自虐摧殘得慘不忍睹,柔滑的綢布輕輕一擦,便會有片片碎肉粘著血絲而起。

“嗚……”女子全身繃緊,死死捏緊韓佑峰的胳膊,哀鳴:“痛……好痛……”她秀眉緊鎖,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我好痛!……嗚嗚嗚,你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好痛……走開,走開……我好痛!你們全都走開!……”

她可怕的指尖緊緊捏著韓佑峰的手,絲絲鮮血泌出,仿佛就要陷入他的肉中。韓佑峰停下手,半睜著眼眸,漠然看著麵前這張無限脆弱的哀戚容顏。

那半邊完好的臉,與另一張清秀淡雅的醇美容顏,一模一樣!

韓佑峰眉頭凝起——是的,一模一樣。婉轉的眼眸,水潤的唇,隻是同樣一張臉,所帶給他的東西卻完全大相逕庭。

眼前這張臉所散發出的氣質隻有一片絕望與怨殤的瘋狂,而他韓佑峰在這張臉身邊長大,自然也是近朱者赤。這個人是他的師長、主人、自出生起就注定最重要的人。三年前他已經真正明白了這張臉對於自己的意義,所以他現在,很平靜。

他抿著嘴角,在她的痛哭聲中低低開口:“不要哭了,誰惹你不痛快,我去除了便是。如今你的功力世間已少有人及,會傷害你的那個人,隻有你自己。”

女子瑟縮在他的肩頭,連續的抽泣中不住顫唞:“佑佑,我好痛,我要死了……能不能讓我死了罷……”

韓佑峰擁著她的身子,知道這樣的傷隻會是她自己造成。他沒有動,隻沉沉地道:“如此傷害自己,到底有什麼意義?”

女子的身子又抖了抖,閉上眼,漸漸止了哭泣。

“佑佑。”很久之後,她幽幽開口:“害得我成了這樣的那個人,你知道是誰。我不痛快,你也會替我把她除了嗎?”

韓佑峰眼睛沉了沉,緩緩輕道:“她已經死了。”

他看著前方,渾厚的嗓音無喜無悲:“我喂了她毒藥,加之她心病發作,已經死了。”

“死了?”他懷裏的女子立即抖著肩膀嗬嗬輕笑,目光又複幽怨與淩厲:“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當年,我將我一半的靈魂注入了她的體內,我安然無恙,她又怎會死呢?我的佑佑,你想要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韓佑峰眉頭收緊,沉沉的聲音裏似乎隱有一絲怒意:“我沒有騙任何人,從前的駱逸雲的確已經死了,從前的韓佑峰也是。前一世的恩怨不應這一世的人來還,你執意如此,到底要到何種地步才肯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