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所震懾。她身子晃了晃,漸漸感覺逸雲身上那綿延的吸力已越來越強,自己身體力量流失,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籠罩全身,那是……死亡的感覺!!

但是,她似乎已無力阻止,也不想阻止了……

宛鏡忽地恍惚,喃喃低念道:“我要死了麼?我……這麼多年想死卻死不了,如今就要……”她仰天嗬嗬一笑,開口已半是瘋癲,幽幽自語而道:“就要……死了麼?嗬嗬嗬嗬……可我仍是恨,我這一生太過坎坷,明明早就想死,可到了這個時候,為何仍是心有不甘?……”她又飄飄地笑了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已慢慢變作一種呢喃:

“駱逸雲,你……真的要取代我麼?哼哼……那麼我……求之不得……隻是你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後悔。你說恨我,可我將永遠存在你身體中,你再也抹不去……”

聲音越來越低,待到最後,已如念動咒語般地吟唱。

——無論再過多少年,你,永遠無法擺脫我的存在。

那聲音中,逸雲始終緊緊抓著宛鏡的身子,隨著那一聲一聲呢喃入耳,她已恍恍惚惚地看到,不屬於自己的另一些記憶……

奇異的炫珠大地,萬眾敬仰的膜拜洗禮,冷酷無情的殺戮,時空回廊中永無止境的穿梭……那個女神來到人間,詛咒自身,要嚐遍人世所有苦痛。

惡毒的詛咒,一世一世的輪回,原來她來到這世上,隻是為了尋找她那已經魂飛魄散的雙胞胎弟弟……

但她轉世為人,卻不記得這些,她隻知道自己是宛鏡,每日為了救得弟弟而割肉,隻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一位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將自己救起。

但她被人賣到了一個又一個地方,身不由己、自厭自棄,沉浸在□糜爛之中,再無法自拔……

逸雲雙目瞪起,染著粘稠血色的手指已被握得咯咯作響,她忽然覺得所受的那些恐怖酷刑又向自己襲來,身體無法忍受地刻骨疼痛,因為她在另一個人的記憶中,又看到了與之相同的場景——

憤怒吵雜的人影,瘋狂肆意的淩虐,一道一道的傷口,無法抹去永生銘刻的醜陋傷痕!這個人,確實曾與自己承受過同樣的苦痛,如今這些記憶湧來,與自己所經曆的一切相互重合,慢慢地,深入骨髓,成為她永無法抹去的醜陋鏡影……

逸雲咬著牙,迷迷蒙蒙地看到宛鏡正在向自己淩厲地冷笑——看到了罷?我說我與你經曆相同,一個字都沒有騙你,我們一樣,同樣的醜陋肮髒!你既然收了我的力量,害死我,就再也永永遠遠,無法擺脫我的存在!!

逸雲微笑,回望她,心中默默地低念——

沒有關係,你的力量,我隻會用那麼一刹。

宛鏡,你現在,自可以放手離去。

不管你甘不甘心,你的恨還在不在,現在,你隻能夠放手了。

宛鏡的身子顫了顫,緩緩閉目,眼睛已然再睜不開。

——為什麼,我的力量明明強於你,為何你會將我生命整個吞去,令我毫無一絲反抗餘地?

逸雲笑了笑,動動手腕,手腕上那紫玉手鐲發出一陣脆響。

——那是因為,你是九華紫蘿,而我是她的弟弟,這手鐲,是她誠心祝禱,用盡所有精華力量彙成的一隻護佑之物。隻要有它,無論怎樣我都能夠再站起來,無論再經曆多少的疼痛,我亦能夠忍受。可是你,已失去了這個資格,我再不容許你,有這個資格!

——嗬嗬嗬,是麼?我確是沒有這個資格,那女神厭棄自身,又怎會留給她自己半分憐惜?我永不及你,自開始就已注定傷痛,原來這一世,還是這樣……

——沒關係,你不會再有下一世了。我們,都不會再有下一世。

…………

長久的沉靜,終於有一個人的生命,在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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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紅色的大廳上,頭頂斜上方那巨大猙獰的黑洞,仍在一遍一遍呼嘯出繚亂恐怖的風聲。

那奇異的風聲已越來越大,帶著一股強勁吸力,隱隱令這裏的人們站立不住。餘下的眾人隻覺擋於他們麵前的那堵無形之牆已越來越弱,他們很快就可以自由移動,但也很快,就會被上方那個黑洞吞沒而去!

祭壇之上,兩位身形相似的長發女子肢體交纏在一塊,鮮血與黑發的縈繞中,不分彼此。

隔了很久,那伏在上方的女子似乎是動了動,抬起臉,向一旁望去。

她那視線鎖得死緊,癡癡地、幽幽地、貪婪地向一個方向不住盯望。

那邊,是停放她愛人的那具冰棺……

逸雲幽幽地長歎一聲,艱難地挪動身體,自身下已靜然不動的女子身上跌了下來。

她轉頭,仍是定定望著那冰棺的方向,一動不動地望著,似已隔過冰棺,將那人身軀與容顏看得清晰。

她滿足地喟歎,深知自己再也沒有力氣,爬到他的跟前摸一摸他的臉頰。

但那已無所謂,棺中人的容顏,他的每一絲神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她已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