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久,靜靜地在夢中等啊等,卻始終等不到那一抹熟悉到刻入骨髓的高大身影。
竟然……連夢中相見,亦是不能。
於是,直到這一天,當她發覺自己站在一片清澈瀲灩的碧波溪中,緩緩劃動手中船槳,乘風向前,撥開迷霧,便遠遠望見站在前方岸邊那位黑色背影之人。岸邊荒蕪崎嶇,緲煙縈繞,卻有一朵朵奇異色彩的含羞小花在他腳下瞧瞧綻放。有一瞬間岸邊那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微微側身,在沉霧擁繞的迢迢江邊向著自己這方鬱然而望。
就在那一刻,她終於看到了那雙令她想念已久的漆黑眼眸……
阿峰……
獵獵江風中,是那個人正在對著自己,張開雙臂,然後,如訣別時那樣地笑了起來……
啊——
她哭了,久別重逢的幻境之中,恍然夢醒。
張開眼,滿臉淚痕。
忽然再也無法抑製住心底的深刻傷痛,放聲大哭!
痛快淋漓的嚎啕慟哭,聲嘶力竭地嘶喊嗚咽,用盡她的所有力量,釋放她的所有情緒!……心中是多麼痛啊!最最愛的人,卻眼睜睜地錯過,生生在心底割下一片永無法愈合的傷口……
阿峰!阿峰!!……竭力地嘶喊,再無法抑製地痛哭流涕。
——為了找到你,我已重新找回原來的那個自己,我已會哭,會笑,我已鬥誌滿身,請你一定要保佑我,讓我找到你,請你讓我再次找到你!!
到了今日,她終於可以這樣痛快淋漓地放聲大哭,因她終於看到了他,終於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她可以再不用像一隻行屍走肉,所有的答案,就在彼岸……
幽靜的深夜中,女孩痛徹心扉的慟哭之聲不住傳來,整個大地,為之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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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哭累了,哀盡了,她伏在床上擦淨自己的淚水,抬起頭,發現窗外黎明已至。
當窗外第一縷陽光沿著窗台縫隙悄悄散進屋內之時,房門豁然而開,微薄晨光中,她看到瑩雪從門外一蹦一跳地走了進來。
“逸雲!……”
依然是那樣燦爛的笑臉,瑩雪眨著大眼,想是看到逸雲那哭得紅腫了的雙眼與眼角未幹的淚痕,卻是叉著腰很放心地嗬一笑。她向她伸出手來,眯著眼開懷地道:“逸雲,你已經好啦!”
逸雲仰著頭,神情中哀傷與迷茫未除,卻也是含著無限清明地笑了起來。
她的笑,仍是如此清淨明澈,眼底那絲冷冽的寒意不知被掩於何方,眸子漆黑閃耀,淡淡無塵容顏,動人心魄。
她亦伸出手,手臂揮控自如,輕鬆向瑩雪手心握了過去——
身體,已然恢複,視線,亦已完全複明,原來那無邊的黑暗不過隻是暫時之事,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瑩雪坐在逸雲床邊,目中不無讚賞,笑眯眯地望著她道:“逸雲,現在醒來,可感覺如何?”
逸雲想了想,仿佛是細細體會半晌自己身體的情況,方徐徐答道:“我覺得精力很是充沛,耳際清明,可以聽到很遠地方所傳來的聲音,隻視線似乎還是不大好。還有,我想要四處走走。”
“是麼?”瑩雪扶著她緩緩坐起身來,為她穿上鞋子,幫著她一點一點從床邊挪下,扶起她的時候,她站得很快——
“嗒”地一聲,雙腳再次踏在地麵上,與前幾次不同,這次是真實而安穩地徑直站立。
不再有疼痛,也不再有飄然受控的感覺,她就是她,駱逸雲。雖然新生的感覺仍讓她有些不太適應,但腳底邁出的那步,是她堅定不移的信念。
於是瑩雪幫她整好了衣裝,又披上一件披風,方才扶著她緩步向院中踏去。
她們走得並不慢,逸雲仿佛是刻意加快自己的腳步,邊行邊暗自調息,不一會兒臉頰便紅白交錯,呼吸略顯急促。瑩雪扶著她停下腳步,二人一起坐在西苑小池邊,倚廊而歇。
“逸雲,你不必如此著急。”瑩雪笑著,伸手勾起逸雲頸間帶著的那條赤血石鏈墜,不急不忙地娓娓而道:“現在你的體內,九華紫蘿的真氣與赤血石的力量基本相峙均衡,這兩股力量本不容易相處和睦,更何況你的體內還有第三股——那黑暗魔王克製你的力量。所以那日你力量爆發之時,我見你骨骼已愈,光之子的力量又太過強盛,便用赤血石在你腕上手鐲內做了一道封障,將將封住了部分九華紫蘿的真氣。其實赤血石上尚有封印並未解開,力量不會發揮到極致,所以封住後的光之力,剛好可以與其達成平衡。”
她修長的指尖緩緩摩挲那血紅色嬌豔欲滴的奇異怪石,唇角噙笑:“逸雲,其實以你的身體而言,根本承受不起這麼多或是詭異,或是強大的力量,單單是九華紫蘿的寒冰之氣,就足以令你這軀殼破敗無用,所以……”她垂下眼睫看向逸雲手腕上的紫玉手鐲,緩緩道:“所以,這鐲子上封著的力量若被釋放,無人能夠料想到後果如何。解開封禁的能力就在你身上,逸雲,若真的到了那麼一天,你應該心裏十分清楚,可能會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