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的眉頭頓時擰成一團:“哪裏來的這麼多廢話,唱得好不好本王爺說了算!現在本王爺命你唱,你就唱!”
我心裏窩著一團火,又不能發作,索性就扯著嗓子瞎唱一氣:“小呀麼小兒郎呀,背著個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
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嘴角越抽越厲害,越抽越厲害,終於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開心極了,到這個世界以後我還從來沒見過笑得這麼瘋狂、這麼肆無忌憚的人,一時竟呆得忘記了歌詞,隻好繼續瞎哼哼。
笑完了,他一邊喘氣,一邊抹眼淚地道:“好了好了,別唱了!不要唱了!”
我心裏巴不得他說這話,嘴上卻問:“王爺這是不怪罪奴婢了?”
他捧著肚子,哈哈笑道:“不怪罪……不怪罪了!”
我撇撇嘴,磕下頭去:“奴婢謝王爺恩典。”
他又笑了一陣,道:“以後我得記住,時刻管緊你這張嘴!實在……實在是……”話未說完,又開始捧腹大笑起來。隆禧在一旁看著我,也跟著傻乎乎地嘿嘿笑著。
我聳聳肩,一幅“明明是你要我唱”的無辜表情。心想以常寧的性子,這樣一鬧以後,我這名聲怕是就要傳揚出去了,以後大概再沒有人敢來叫我唱歌了吧?
☆、得見聖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自那以後,常寧和隆禧竟成了我這慈寧殿偏室的常客,兩兄弟隔三茬五的總會來看看我。而在這段時日我最大的收獲,就是我和常寧“吵架之交”的飛速發展。
我這才知道原來常寧對漢學、書法有很深的研究。有時候他們過來正撞上我在趕字,常寧就會很“好心”地過來點評幾句。當然,沒幾句好話,但卻句句都刺到了點子上。我心裏雖然惱他不留情麵,可依著他說的法子去練後,竟有了顯著的進步。
一來二去,我覺得他已經不是我原來以為的那個放浪形骸的恭親王了。也許他是有一些放蕩不羈,但絕不是一個登徒浪子。他尊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追逐他認為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的一喜一怒、一哀一樂間,從來沒有半絲的虛偽做作。是個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這日我抄了幾篇字,覺得再難集中精神,就索性擱了筆。剛想去隔壁透透氣,卻正撞上從正殿來傳話的小太監:“小琴姑娘,太皇太後要召見你。”
我微微有些詫異,就問:“公公可知是什麼事情?”
那小太監卻搖了搖頭,道:“奴才不清楚。”
我又問:“恭親王和純親王可在殿內?”
“兩位王爺都在。”
我稍稍鬆了口氣,就道:“勞煩公公了,小琴現在就去大殿。”
那小太監應了聲“好”,便轉身回去了。我又在偏室了停留了片刻,覺得身上沒什麼不妥,就匆匆往大殿去了。
到了大殿門口,我才發現裏麵竟滿滿站了一屋子的人,為首的除了太皇太後和那對活寶兄弟外,還坐著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穿著明黃色袍子的少年,顯然就是康熙皇帝了。下意識地揉了揉亂冒金星的眼睛,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暈。
殿裏最活絡的還屬常寧,見到我呆在門口,就高聲喊:“都等著你呢,還不快進屋來。”
我下意識地想到這又是常寧策劃的一場“陰謀”,心裏暗暗把他的十八輩祖宗挨個問候了遍,卻也明白要算帳也隻能等過了這一關之後再說了。終究還是不得不邁著沉重的步子踏入了慈寧殿。
“奴婢給太皇太後請安、皇上萬福、兩位王爺吉祥。”
我匍匐在地上,一口氣地說完這些。
片刻,我便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起吧。”
我念了句“謝”,便起身側立在一邊,微微把頭抬起,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如深湖,好似清澈卻不能見底。心口好似猛地抽搐了一下,不知怎地臉就一紅,下意識地想要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可不知為何卻沒有動,隻是看著。
他微微怔了一下,旋而淡淡一笑:“朕平日常聽皇祖母誇你是個難得的知書識禮的丫頭,今兒又聽五弟提起你,一時興起,就差人把你叫了來。”
果然是常寧那家夥搞的鬼!
我一邊恨恨地想著過了這關後要怎麼整死他,一邊強作笑容,兩手放在腰間,向前麵的幾位微微屈了下膝:“承蒙太皇太後厚愛,奴婢不過比尋常宮女多識幾個字罷了,幾位主子都是學富五車,奴婢那裏受得起這‘知書’二字。”
孝莊笑道:“哀家就喜這丫頭恭謹的性子。”
常寧“嗤”地笑了一聲,挑眉搖頭,一幅不置可否的樣子。隆禧愣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繼續傻笑沉默。
隨後祖孫四人又聊了一會兒,我呆站在旁邊,不敢插話,隻覺時間過得極慢。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一刻鍾,也許有一個時辰。正昏昏沉沉時,忽又聽到那個清亮的聲音,隻是這次離我近了許多:“你是還想再站嗎?”
我一個激靈,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晃到了我跟前,忙側身跪下去。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會兒,淡然道:“擺駕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