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五年七月二十一日,皇十八女愛新覺羅歆瑤殤,年一十五,帝甚悲,念其逝於少年,不予追封。

胤禛不知道德妃是怎麼說通康熙的,他隻知道,那天德妃從乾清宮出來以後,對著永和宮的幾個孩子很是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也許你們不相信,可是小玫瑰其實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如今,我和你皇阿瑪做下這個決定,也許,正是天意。”

聽到德妃這樣說,胤禛的身子不禁晃了晃,幾乎就要站立不穩,旁邊的胤禩扶了一下,淡淡的目光掃過他的眼睛,嘴唇囁嚅著想說什麼,卻終究隻是別開了眼去,沒有看任何人。

誠然,他們一直都很清楚,自重生以來,這個世界的格局似乎是被改變了很多,不僅是他們兄弟幾個的出生,而且很多在上一世經曆過的重大事件,比如兩立兩廢太子,都多多少少有些改變。

然而去年,太子卻突然向康熙請辭,說自己其實無心也無力於那些撥雲詭譎的政事,反而想和大哥胤褆一起替皇阿瑪去走遍大清,看看這片老祖宗打下來的秀麗的河山到底有多少還是他們不知道的。

欣慰於兄長心境、命運的改變的同時,他們更加感到的,是越來越濃重的不安。而如今,連小玫瑰都要離開他們了……

曆史,仿佛在被緩緩拋起一個巨大的拋物線後,正急劇往他們所熟知的方向回歸著……

☆、番外:結局之常寧篇

自始至終,常寧一直都沒有搞清楚過自己對小琴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若說喜歡,那麼為何他們認識那麼多年,自己卻始終沒有動過要把她從太皇太後跟前要來的心思?可若說不喜歡,當她遇到麻煩的時候,每每都是他第一個挺身而出,為她解圍的。

他對她很好,甚至比自己的福晉更好。有好事的時候他總會想要第一時間和她分享,不如意的時候最希望得到的是來自她的鼓勵。而她也會在將要變天的時候,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叫他注意身體,多穿衣服,有什麼看不慣的事情,也會很直接地告訴他自己的不喜歡。

他們之間就是那種無話不談的朋友。他一直把這種關係想象成在戀人與朋友之間,也就是小琴時常跟他開玩笑時所說的,友人以上,戀人未滿。所以“知己”對於他們兩個而言,真的是最好的描述。他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友情,因此更加不願讓它變質。

所以當他曉得皇祖母要把小琴指給他的七弟時,他幾乎是本能地就跳了出來替她說話,隻因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脾氣,知道她不會中意怎樣的男子。

可是當那個對象從七弟變成他的三哥,那個有著九五尊榮的男人時,他卻猶豫了。

是怕了嗎?他這樣問自己。可下一秒,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搖了頭。

他記得,那一天的北京城下的雪比他印象中的任何一年都要大。捧著從膳房討來的酒,他坐在慈寧花園的假山石邊,不知怎的就吟起了李白的《月下獨酌》。

那是他第一次在皇宮裏飲酒,也是他第一次同女孩子一起飲酒。

“你……是真心喜歡他嗎?不會有些遺憾嗎?”

很多年後,他想起當時的情境,問自己,如果當年小琴的回答是另外一番說辭,他是否當真會跑去同自己的皇兄理論,把她從皇宮搶出來?

輾轉反側許久,卻始終得不出一個足以讓自己信服的答案來。

“爺,今兒是德妃娘娘的五十壽辰,聽說皇上格外重視,會有許多親貴過去道賀,您可別遲到了。”

耳邊響起的是納喇氏柔和綿軟的聲音,若閉上眼去聽,幾乎會讓他錯覺是記憶中的另外一個人……

誰不曉得當今聖上最為寵愛的就是永和宮的德妃娘娘,雖然上頭還有一位佟佳貴妃(注1),可每每宮裏有什麼重大的慶典,陪同在皇帝身邊的都是這位德妃娘娘,可以說,她才是這宮中實質上地位最高的女人。

“我知道了,你也去準備準備吧。”每次聽到這樣的聲音,他的樣子都會變得十分柔和,“我們早些過去,先到寧壽宮給皇太後請個安。”

說完,他便沉默地負著手站到窗前,仿佛被喚起了記憶中的某些東西,不再說話了。納喇氏對自己的丈夫再明白不過,連忙識趣地退了下去,著手去準備晚上進宮道賀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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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已經不會在意。可當他真的看到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上麵仍掛著他最初看到的幹淨清澈的笑容時,他的身子竟是止不住地顫唞起來。

她就這樣安靜地端坐在正桌上,同她的丈夫肩並著肩,男在左,女在右,一對璧人。

他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常寧,你可以不來,但既然來了,就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他揚起嘴角,挾著隆禧嘻嘻哈哈一同端酒走到他們跟前,一句恭喜,應該說得無懈可擊。

而她竟是激動地直接從位子上立了起來,同他們一一碰杯,然後一飲而盡。坐在一旁的玄燁牽了牽嘴角,淡淡笑著扯了下她的衣角,提醒她這樣是不合規矩的。怔了片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緩緩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眼睛卻還是盯著他們兩個看,悲傷而又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