嫇芳夫人是端月國的太後,太後病了便會有數不盡的人要來探視,而這些天嫇芳的態度是一概不見,所以便讓朝臣越發覺得該去見見。
林逐流在遠處看了看太後殿那人聲鼎沸的陣勢,搖了搖頭離開正門。她沿著太後殿的外圍走了片刻,便到了守衛不嚴的後殿。
用戎予鞭勾住高高翹起的飛簷,她便縱身躍上殿牆,沿著屋脊往正殿而去。
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君子,何必放著好好的窗戶不走,偏要走守衛森嚴的大門?從前她爹就教導過她:女人,說不讓人哄,其實心裏不知有多想讓人哄著。你看你娘把爹關在外麵,那打開著窗戶是幹什麼用的?不就是不讓進門的時候用的麼?
林逐流小時候頂頂聽她爹的話,於是將這句牢牢記在心頭。雖然蕭魅生氣的時候,會將她關在門外的幾率幾乎沒有,但現在這句話也派上了用場不是?
林逐流順著抄手長廊的屋脊走了一陣,便到了嫇芳夫人的寢殿。她拿手背輕輕在窗戶上扣了兩下,便聽見裏麵警醒的一聲:“誰?”
“太後,是我,阿逐。”
裏頭半天沒有回音,但接著便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多時,窗子被人打開了。
林逐流從窗欞外跳下去,看見嫇芳夫人背對著她,穿著一身月牙白的宮裝,連發間的錦帶也是白色的。
“你來做什麼?”嫇芳的聲音冷冷清清的。
林逐流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走到她身後,在她耳邊輕輕喚了聲:“娘。”
嫇芳夫人立刻僵直了身體,這聲音與遙女叫她姑母的腔調是在差別太大。
遙女的聲音是嬌媚的,甜膩的,讓人聽了不得不去寵著;而林逐流的聲音卻是是沙啞的,悅耳的,仿佛她這一聲,能夠從耳朵直直穿到人的心裏。
“娘,我與蕭魅,想請您去戈鎖與我們住上一陣子。”
嫇芳夫人轉過頭,詫異看了林逐流一眼:“你們兩個剛剛成親,彼此又這麼膩味著,我這老太婆跟著你們去戈鎖,豈不是太不識趣?”
“娘這是說得哪裏話,這些天聽說您病了,蕭哥心情一直不好。他有多擔心你,別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雍瞳這地方傷透了您的心,總在這裏便總也好不了,與我們一起去戈鎖走走,心情也許會好些。”林逐流走到嫇芳夫人麵前,從懷裏拿出一個牛皮紙封著的信封,看著她的眼睛道:“娘,這個給您。”
“這是什麼?”嫇芳夫人看了看她手中薄薄的信,皺了皺眉頭。
“這是我娘給您的信。”
嫇芳夫人伸手接過信封,待看到信封上那個宓嫇芳親啟,手便不能遏製地抖了一抖。
“你是蘇無疑的女兒!”
“您認識我娘?”
嫇芳夫人垂下眼眸,“怎麼能不認識呢……”
“我倒是沒怎麼聽娘說起過她在雍瞳的事情,隻聽說她是被我爹搶到戈鎖城去的。”
嫇芳夫人一笑,“搶?她是巴不得那個人來搶她吧?縱使不搶她也是會逃到那人身邊去的。”
林逐流也不知怎麼答她,蘇無疑從沒跟人提起過她在帝都的事情,她唯一知道的一點點,也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數的。
正不知如何開口,卻見嫇芳夫人召來宮人吩咐了幾句,然後轉過身牽起林逐流的手,對她到:“你先回寢殿去,明天我跟你們去戈鎖,去見見你娘。我和她這兩個沒了男人的老太婆,也許久沒有說說話了。”
嫇芳夫人願意去戈鎖,林逐流一下子便安了心。蕭魅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連帶著她的心情也好不起來。隻要不呆在雍瞳這死氣沉沉的地方,她就有辦法讓嫇芳夫人的心情好起來。
林逐流這樣想著,便會到寢殿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出發。
其實按照禮法,如林逐流這樣被封了侯的,旁邊都應該跟著貼身的丫頭或小廝。
可林逐流不太喜歡被人跟著,於是貼身的衣服碎飾都是自己收拾。
好在她東西也不多,隻裝得下小小一個布包。她正要將那亞麻色的布包打一個結,便被人一把從後麵抱住。
聞到那股皂香味和幹爽的男性氣息,林逐流便知這人是蕭魅。她也沒回頭,自顧自地給包裹打了個結,便聽蕭魅道:“阿逐,謝謝你請我娘去戈鎖城。”
林逐流一笑,“這有什麼好謝的?”
蕭魅不說話了,隻是將頭埋在她肩窩裏輕輕磨蹭,兩隻環著她的手臂在她腰間細細揉捏。
兩人相處了這些時日,對彼此的一舉一動都有了些了解,她知道這親昵的動作表示蕭魅想要了。
“蕭魅,你……別鬧……”林逐流掙了一下,“先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要回戈鎖了。”
“阿逐……”蕭魅的鼻息輕輕撒在林逐流頸間,“我覺得……我們還有些時間……”
第二天一早,回戈鎖的隊伍便在皇城外整整齊齊地排列了起來,可見這群人想回家都快要想瘋了。
林逐流與蕭魅扶著嫇芳夫人來到隊伍前麵,領頭的韓小四便扯了扯韁繩,對她說道:“頭兒,咱麼終於能回戈鎖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