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間時,年飯就擺在南苑的正廳裏,柳老爺夫婦上坐,柳君桓兄弟打橫,靜顏的位置在最下首,卻也隻是個擺設,靜顏清楚今時不比往日,柳老夫人能同意讓她出竹心苑到這邊應個景就不錯了,哪能真許她大刺刺的坐著吃喝,她雖在下首坐著,卻隻忙著給柳家二老布菜斟酒,又看顧著下人上湯進水,才頭到尾,自己並沒有吃過一口。
這一幕,柳君桓自然看在眼裏,他在桌子底下找到靜顏的手輕輕一握,就將素日她喜歡吃的菜夾了許多在她麵前的碟子裏,體恤的道,“那些事自有下人去做,你多吃點兒。”
他的手很是溫暖,靜顏的指尖卻愈發的涼,她下意識的就要抽出手來,那隻手卻更加緊的握住,抬眼看過去時,就見他的眸子裏幽深遂遠,溫柔得竟還帶了一絲祈求。
她的鼻子突然就一酸,眼眶裏隨即發熱,她忙狠了心將手猛的一抽,不去看他驟然一僵的臉,扶了碗低頭吃了起來。
一頓飯很快結束,大家又陪著柳老爺夫婦說了會子閑話,柳老爺夫婦就露出了倦容,命兄弟二人記得守歲,自己就讓丫鬟小廝扶著,回齊晏堂歇息去了。
公婆一走,靜顏也就起了身,向君桓和君楦道退,柳君桓就道,“好,走吧,”說著話,自己也站起身來,竟是欲和靜顏一路而行,柳君楦就擠眉弄眼一番的道,“好吧,好吧,你們都回房吧,我在這裏盯著小廝們守歲時。”
柳君桓點點頭,就回頭欲拉靜顏的手,靜顏卻將手攏在袖子裏不肯露出來,越過他的身子,從前麵先走了,柳君桓伸出來的手僵在半空中,眸子裏頓時閃過一絲傷楚,這邊柳君楦就不停的向他打手勢,示意他趕緊追上去。
靜顏是知道他就跟在身後的,她腳下越走越快,恨不得立刻就回到竹心苑,可走到和東苑的交叉口時,前麵打著燈籠引路的丫鬟卻徑直踏上向東苑的石子小路,靜顏跟了兩步覺得不對,腳下一收,就站住了。
彩雲也已經察覺了的,隻是她是很樂意朝這個方向發展的,見靜顏停住步子,她輕輕推了一推,低聲道,“小姐,怎麼不走了?”
靜顏隻說了一句,“走錯道兒了,”就轉身要退回去,柳君桓擋在她的麵前,他強行克製住心裏的翻湧,竭力用很柔和平靜的語氣問,“怎麼了?”
靜顏低著頭,“走錯道了。”
“走錯道了?”柳君桓抬頭看了一看,“沒有啊,前麵就是東苑了。”
“我現住在竹心苑,”靜顏的語氣依舊冷淡。
柳君桓隻覺得呼吸一窘,他大口吸了一下,就擺手讓彩雲和打燈籠的丫鬟都退下,周圍頓時安靜下來,黑暗中,隻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顏兒,”柳君桓終於開口,“你……你如果是在懲罰我,我這段日子受的煎熬,也夠了吧。”
黑暗寂靜中,靜顏卻一言不發,柳君桓等了許久聽不到回答,他的心仿佛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無休無止的向下沉墜著,他又叫了聲,“顏兒,顏兒……。”
他的語氣那麼哀傷無助,聽著他一聲聲的叫自己的名字,靜顏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顏兒,這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他也終於在叫自己真正的名字,他終於知道了他的妻子是誰了,可是,可是為什麼,自己竟沒有往日想象中的激動歡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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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覺得這是負擔,他對她越好,她就越覺得這是負擔,她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歉疚堵上心頭,歉疚,她為什麼要覺得歉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