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身子不適拾級而上,懇求諸佛寬恕庇護。

但入了一處古樸山門,紅漆凋零,蔓藤攀著橫梁,範成剛見到上頭刻著“普濟禪寺”四字,頭眼一昏花便沒了意識暈厥過去。

再醒來時,但聞見青草芳香,又傳來一陣陣的檀香味道,範成翻身起床,觀望四周,但見此處古樸有秩,用物雖舊,但也幹淨整齊,牆頭掛著一幅墨黑大字,上書“鳴笳伐鼓速兵機,金戈白寫識天威。”,範成身為祭酒,自然知道這是先帝墨寶,感慨萬千。

外頭一光頭小僧端茶入內,見範成醒了,便道:“貴客身子可好些了,師傅有請貴客。”

“多謝小師傅,”範成見他儀容不俗,便分外客氣,“煩勞小師傅帶路。”

“好。”那小僧微笑著放下茶盞,讓範成飲了,這才拂袖在前頭帶路。

範成跟著他,繞過一條又一條小徑,穿過彎彎曲曲的長廊,眼見著離人間煙火漸遠,遂忍不住抹汗喘氣問道:“小師傅,不知道還要走多久?”

“很快,很快。”那小僧分外從容道。

範成隻得再跟從他,又過了三刻,實在支撐不住,彎腰扶著身邊石頭坐下,大汗不止,周圍樹葉遮的密密麻麻,這路也越來越窄小,不似有人經過,範成忽見那小僧光頭上光溜溜一片,並無戒疤,詫異道:“小師傅,你方才說隻消片刻,怎麼還不見你師傅蹤影?這山上荒無人煙,你師傅怎會在上麵?”

“師傅潛心修佛,自然不喜歡別人打攪,所以獨自開了道場修行,路途也多舛些。”

“範某實在是走不動了,不如先行下山在寺內等著貴師如何?”

“不可。”

“你這小和尚甚為無禮,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屢次三番騙我到了,卻無論如何也不到,如今我不管你,自行下山!”範成怒道。他雖然萬般無奈舍了妻女,但一直心懷愧疚,想著尋人潛入海中打撈屍身也好,以免人家做了孤魂野鬼,在陰司也是不安。哪知道被這和尚一鬧,耽擱了許多時辰,於是也不願意了。

“慢著,不許走。”小和尚依舊笑眯眯地,轉身拉住了範成的手。

範成覺得他四肢冰涼,驚道:“你不是活物?!”

“你瞧我是不是。”小和尚大笑,姣好的麵皮立刻褪去,露出一張猙獰的臉來,滿是透明疙瘩,流著粘膠膿水,惡心非常,活像一隻蛤蟆。

範成大駭,雙腿大顫,就是連跑開的力氣也無,低頭見他的手,已然變成了蹼,正濕噠噠地搭在自己腕上。

“邪物,放開我!”範成道。

“奇怪,”那物觀察範成許久道,“我明明聞見了海中有那氣味,怎麼現在倒沒有了?”

範正趁著它出神之際掙脫逃走,哪知道腳底一空,身子便失去了重心,翻滾跌落石階,背脊血水橫流,隱約之間也見那邪物朝著自己追來,範成隻心道吾命休矣。

等了片刻,不見那東西再靠近,範成睜開眼,那前頭空空並無東西,匆忙爬了起來,但覺身後一道香氣,又低頭見一人影落在身側,範成緩緩回頭,一圈光籠罩住了那人的臉,瞧身形著裝應該是個姑娘。

“你......你......”範成顫著聲音道,“是人是鬼?”

能驅趕走那邪物的,想必也不是好東西。

那姑娘目不斜視,不理睬他,腳步不停,月牙長裙拖曳,徑自繞過範成走了。

範成觀望她的背影,儀態纖纖,如神仙一般的人物,正揉著眼睛想要想細瞧,那已不見芳蹤。

正思想間,又一火紅身影從後而至,一見到範成橫眉道:“別擋了本姑娘的去路。”

範成見她年紀尚輕,穿著胭脂色交疊襟長裳,腰間圍著牙色玉帶,懸掛一桃木劍,手裏執著一方銅鏡,銅鏡周圍雕畫著奇怪圖案。

“你望著我作什麼,”那姑娘挑眉,俯身問,“你可見到一個白衣女子經過?”

“姑娘是人?”

“廢話,”女子蹲在他身邊打量他問,“看來你見過那隻狐妖,正好,她往哪裏去了?”

範成猶豫片刻,指著方才那白衣女子離去的方向,這抹胭脂色身影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小徑追去,留下一句話言道:“你至親之中有一位貴氣之人,好生照看他。”

不待範成再細瞧,此女也一如先前那人一般一溜煙地迅速消失在拐角處。

普陀山最東端青鼓壘山,有一妙處所在,山上有一洞,常人不得近,此洞名為“梵音洞”。梵音洞地勢險峻,又終年被雲霧繚繞,山下人看不見山上情形,又有采藥人雲,曾經看見穿著白衣的仙人出入,故山下的凡夫俗子又對此洞敬畏了幾分。

有好事虔誠者意欲攀援此峰,入內拜見神仙,但無奈岩壁滑不溜手,因此作罷。

卻說那胭脂色裝束女子名喚紅玉,因拜了嶗山道士為師,學得一身捉妖本事,身手矯健法力高強不在話下,但因年紀尚輕,經驗尚淺,也頗費了功夫,蹭破了手腕和衣裳,才好不容易爬到了洞前平地,略作休整之後,起身觀望四周,也不免為這裏的奇妙景象所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