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跟頭穩穩落在她的後方,她便用肘部往後一擊,直衝陳雀兒脊柱,若是中了,定能叫他半身不遂,但陳雀兒此刻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側身輕巧避開這一擊,右手上已然多了一柄黑色小刀,刀刃鋒利輕薄,劃過對方的右肩,衝著她的脖子而去。

封三娘翻轉過來,順勢勒住他的脖子欲要將他撂倒,陳雀兒腳尖一翹,從那雙白靴頭部竟然又“唰”地一聲鑽出針尖。

十一大喊,“封姐姐小心,他的鞋子上有暗器!”

封三娘是連腦袋後麵都長了眼睛的成了妖的狐狸,右耳一動,利利索索地用手仞一劃,一陣妖氣如刀刃般斬斷了陳雀兒鞋尖上的針。陳雀兒趁此之際從封三娘身邊飛開,立在桂花樹一根樹枝上,手扶著粗壯的樹幹,寬大的衣袖被風鼓動,發出布料拍打的聲音。

兩鬢長黑的頭發飄動,陳雀兒斜著眼睛垂視封三娘,用指頭圈著自己的頭發嬌媚道:“封姑娘,我不想和你動手,免得傷了你,我該有多心疼呀。”他望向十一,譏謔道,“王爺是下定了決心娶你,縱然你現在不肯,但以後想通了就會願意,事實上,無論如何,你命裏都會有此一劫,度得過度不過,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命裏的劫?

十一和封三娘對視,兩人心裏同時閃過一句話。

在街上,那個叫做蒲鬆齡的男子就曾經說過,十一紅鸞星動,不過之後便會有兩次劫難,一次大劫,一次小劫,小劫好過,但大劫難過。當時以為他隻不過胡亂說上一通,但此刻想來,所謂的“紅鸞星動”或許說的並非十一和三娘,而是十一和這位康親王爺,所謂的“小劫”或許就是眼前的“婚事”。

十一上前一步,篤定道:“要我嫁給康親王,絕、不、可、能!”

陳雀兒眯著眼睛,眼見著封三娘在十一表明態度之後眸子變了顏色,身上的妖氣騰出,發色也漸漸發生了些許的變化,陳雀兒便一甩袖轉身道:“我不陪你們玩了,”他略一頓,衝著三娘說,“後會有期。”

說罷,他便迅速躍上屋頂,繼而跳到另外一邊,削瘦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子後頭。

封三娘並未追上去,捏訣收好妖法,閉目壓回由丹田溢出的渾濁之氣。

這裏的瘴氣已經影響到了她的身體,不但有損本身妖力,而且增強了體內魔性,稍不留神,便會落個被魔性吞噬的下場。

“封姐姐?”耳畔十一在關切地喚。

封三娘睜開眼睛,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然後挺直脊梁,朝著繡樓去。

“我去休息一陣。”

十一點頭。

“你去哪裏?”三娘回頭問她,她眉頭不展,似有心事。

“我去見下我的母親。”十一微笑道,“問問她哥哥何時回來,哥哥去了北邊,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母親也想念哥哥,如今唯有我在身邊,也該多陪陪母親。”

封三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頷首。

十一見她揚長而去,才轉身朝著母親尤氏居所走去。

很快,日薄西山。

夕陽餘暉,懶懶洋洋地灑在這片土地上,讓汙濁的泥城,變成金黃色的奢華宮殿。

封三娘調息完畢,從繡樓裏走了出來,負手往下望,那棵桂樹的葉子也早早變成了金黃顏色,小石子路上的柳絮落滿了一地,有些落入了一邊的溝渠之中,順著溝渠中的暗流浮浮沉沉,一路往低,不知道最後會飄到哪裏去。或許會是曠闊無垠的大海,也或許會在某陰暗處暗自潰爛。

望著遠處漸漸沒入山另外一側的半輪光暈,封三娘憑欄站立,孤傲卓然。

多少年前,自己也曾在青丘國,在父君九尾天狐的懷中,在他高聳入雲海的神君台上,見過這樣浩瀚的場景,比照此刻,在雲天之上觀日落,更加的蕩氣回腸,好像這九洲環宇,都被自己踩在了腳下。

父君

依稀聽見了腳步聲,封三娘耳朵一動,甩袖飛上了繡樓樓頂,沒了其他房屋的阻隔,封三娘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在小石子路的那一頭,有兩個人交談著笑著朝著這頭走來。

那是一對年輕男女。

男子氣宇軒昂,身著錦繡華袍,腰間環佩作響,紫冠束發,眉目散發一種天然的王者貴氣。嘴角輕佻,正側首望著身邊的女子癡癡地笑。

少女麵目清秀,紮著流雲髻,穿著一襲綠蘿裙,看起來輕盈可愛,像是花中精靈一般,一對遠山眉似挑非挑,一雙含情目似笑非笑,腰上別著一袋香囊,羅裙下偶爾見一雙靛青色珍珠繡花鞋。

封三娘心神一凜,抿著唇繼續看著。

足下的泥塵以她為中心,微微向四周揚開。

這男子便是康親王胤嗣,少女便是說去陪其母尤氏的十一。

胤嗣又送了一程,十一腳下不穩,眼見著就要跌倒,胤嗣來個“月下撈魚”,順手環住十一的纖腰將她撈在懷中站穩,十一的手抵著他的胸膛,臉是微微的泛紅,然後兩個人分開一些,十

一下意識回頭望向繡樓方向,可惜隔著重重障礙,並不見繡樓場景,她似乎心有芥蒂,勸說著胤嗣先行離開,胤嗣便微笑著大方地轉身遠去。十一則低頭整理了一下方才弄亂的衣裳,又掃去了衣袖上的柳絮,然後一蹦一跳甚為愉悅地朝著繡樓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