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最好一醉不起,這樣或許等他死了之後,還可以與近處的禿鷲分一杯羹。

他扔下酒壺,用自己的頭對著墓碑一次又一次猛烈地撞擊,臉上滿是淚水。不久,墓碑上已經鮮血淩厲。他昏厥了過去,仰麵倒在地上。黑鴉和一隻禿鷲終於等到了機會,在他周圍的上空繞飛。

“我真的沒想到,堂堂的康親王爺,皇帝的兄弟,會為一個女人落到如斯田地。”枯樹後一個黑影繞了出來,對著身邊飄逸出塵的女子道,“封姑娘,你們離開之後,他便安葬了那位女子,隻是那女子經過如此一折磨,怕是再難以安心輪回。你此番若是去了鬼界,不如幫他一個小忙,找到那女子的魂魄,勸解她再度輪回。”

“陳公子,”封三娘盯著遠處那人影道,“這麼說,你是願意幫助我?”

陳雀兒蔚然一笑,抱手斜靠在枯樹上,翹著眼角道,“我都說對姑娘你一見鍾情,一往情深,姑娘你怎麼非不信呢。若非我,姑娘在蘆葦叢中一戰已死;若非我,姑娘哪裏能在冰室內突圍而出;若非我牽製他的力量,在暗中相助姑娘,姑娘如今也不能成仙吧?”

“多謝。”封三娘淡然道,“你幕後的主使者是何人?”

“若我冒著危險告知你,你可會對我動心?”陳雀兒饒有興致地看著封三娘。

“不會。”封三娘冷然回。

“那便不能告知你了,真是遺憾。”陳雀兒攤開手,“通往鬼界之路就在我們山寨之中,你也見過的,是那口能夠吸附妖魔的井。”

封三娘聽罷,遙遙地望了一眼躺在泥麵上的康親王,像他那樣出色的男子,為了一個平凡女子可以執著到這個地步。即使她已死,他還是想方設法地複活她,當一場美夢破碎後,他隻能痛不欲生在她墳塋前陪著贖罪,他想用餘生來懲罰他自己,而不是選擇痛快地自刎,隨她而去。

活著,留存著對她的思念,這才是他最為殘酷的煎熬。

“若是找不到範十一,你也會變得像他這樣子?”陳雀兒循著她的眼神望去,搖了搖頭,“這樣子活著,就如行屍走肉一般,又有何意義?你還遠遠不會到這一步......”

他頓了一頓,皺眉續道,“若是範十一已經投胎轉世成人,你要如何做?”

“等。”

“那若是她成了鬼......”

封三娘眼神一掃,“她不會。”

“好好好——”,陳雀兒從袖中掏出一羊皮紙地圖,是鬼界的地形,他曾經到過鬼界,這圖是他憑借記憶描繪出來的,沒想到此刻會派上用場,“那就祝你一帆風順。”

封三娘離開的時候,見到陳雀兒依舊藏在枯樹之後,懶懶地斜靠在樹幹上,斜風吹起他烏黑的發絲,發尾拍打他的臉,他的儀容還是整潔幹淨,狐媚的眼角斜飛,嘴唇薄而透亮,雖然臉上刀疤可怖,但眼神卻是溫柔如水。

依稀可想他未毀容前的樣貌,必定是嬌美。但男生女相,過於陰柔,不是大福之相。想他的命運,也是如此應驗,他也是個可憐之人。

“小竹妖,你好生呆著不要亂動,下了鬼界我需以仙法護體,若是出了我能力之外,你會遭殃。”臨下井前,封三娘叮囑,她已將小竹葉夾在腰帶之內,貼身藏著。望著幽深的水井,封三娘凝下心神,掃除一切塵囂,然後縱身飛入井中。

風在耳邊呼呼刮著,越是往下這風越是火熱。過了一處窄小的通道,封三娘感覺到迎麵而來的一股熱流,周圍圓形牆壁猛然變得開闊,偶爾會有被燒的火紅透亮的粗壯鐵鏈在眼前交錯而過。封三娘減緩速度,餘光瞥見那些鏈條之上似有人、妖的殘骸,還有已經半融的殘破兵刃。

“哇,好熱好熱,熱死了。”懷中的小竹妖喊。

封三娘迅速捏起凝心訣,連衣袂上都結了冰。但那紅透的鐵鏈越來越密,三娘縱然再小心再細致,也是無可避免地讓衣角觸到了鐵鏈,隻是一瞬,衣角上的冰便直接磁地一聲升華變成了霧氣。

“貌似,著火了——”小竹妖嗅了嗅。

封三娘一反身,用腳踢滅衣袂的火苗,她一直繃著臉,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

若還繼續這樣,隻怕還不到鬼界,自己便要如同這衣服一般被燒個片骨無存了。

越是往下,眼界就越是開闊,封三娘眯著眼睛盡量往遠處看,發覺底下越來越紅,再一定神,不禁大吃一驚。這地下濃滾火熱的,不正是熾熱岩漿?這番下去,還不正好似下了鍋一般被

活活蒸煮了?

腰間的葉片溜出一個尖,上麵長了一雙甚小的眼睛,看起來滑稽可笑。

它很明顯地咽下一口口水,然後欲哭無淚道,“連鍋都準備好了,竹葉燉狐狸,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住嘴。”封三娘忍不住斥責。

下方是一片滾熱的岩漿不錯,但岩漿邊緣有岸。封三娘躲過如蜘蛛網般密集的鐵鏈,然後欲要往那岸上飛去。但事不如人所願,正當她捏訣飛的時候,底下岩漿飛濺,破了她的仙氣,封三娘氣悶,又墜了一寸,臉與那岩漿之間近在咫尺,熱氣撲麵而來,讓她的皮膚迅速失去水份,開始焦灼幹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