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陣陣嘶吼從正廳傳來。進了正廳,滿地的花瓶碎片和一地的杯盤狼藉。
英挺的中年男子背朝上趴在八仙桌下,手裏拿著酒壺,一口一口的灌自己喝酒。下巴上的胡茬和滿臉的淚痕,再配上一頭淩亂的長發,頗有犀利哥之風采!囧
晏殊跪在地上,看著人不人鬼不鬼的叔父,問道:“叔父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說出來,這麼鬧騰有用嗎?”
林長吾看著低頭和自己說話的白衣少年,眼前一陣恍惚,是他,是他。他突然從桌下爬出來,因為動作太大,幾乎掀翻桌案。晏殊的手被他抓著,林長吾口齒不清的說道:“田奕,田奕,是你嗎?”
晏殊心裏明白了,原來叔叔是把自己當成禦史大夫田奕,可那田奕半月前因病去世都下葬了,叔父還沒緩過來?
晏殊輕輕拍了拍男子修長的大手,安慰道:”叔父莫要再傷悲了,晏殊在這裏陪著您!”
眼前的人影漸漸清晰,男子鬆開手,頹然的坐回地上,雙手捂臉哭了出來:“你說他怎麼就那麼走了呢?連我最後一麵都沒見他就走了。他才四十出頭,還那麼年輕,怎麼就得了那該死的心疾?為什麼?為什麼……”。
晏殊過去把林長吾摟在懷裏輕聲安慰:“叔父莫要再傷悲了,生老病死很正常,您不是還有我和我父親麽?”
林長吾嗚咽道:“都怪我,當年他父母逼他成親,他要不與我在一起,也不會拒絕婚事,他本是該妻賢子孝,兒孫滿堂的,現在他走了,一個孩子都沒留下,連個念想都沒留給我,我該怎麼辦?晏殊,叔父心裏好苦啊!”
孩子!孩子?晏殊倏地睜大鳳眸,是啊,他怎麼沒想到這層,他一直霸占著秦冉的感情,不讓他與妃嬪接觸,他忘了秦冉是君主,讓妃嬪誕下龍嗣是除了國家大事外最重要的事,他怎能為了自己一個人的感情,置社稷於不顧?自己再喜歡秦冉,對秦冉再好,他也不能為秦冉誕下龍嗣。想到這裏,晏殊的心疼了起來,隻要想到秦冉會與別的女人歡好甚至生下子嗣,晏殊的眼眶發濕。看著懷裏痛哭不止的叔父,少年痛苦的閉上眼睛,人生在世,原來會有這麼多的無可奈何和身不由己。
林長吾哭完了,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淚,對晏殊說道:“晏殊侄兒,叔父有件事想拜托你!”
“叔父請說!”
“明日叔父去向皇上辭官,以後你父親就要拜托你照顧了!”
晏殊急忙拉住叔叔的手,問道:“叔父您要去哪兒?”
林長吾拍拍晏殊的手,歎了口氣,昔日光彩熠熠的俊眸已經失了生氣,他說道:“遁入空門!”
“叔父……”。
清涼的晚風從微敞的雕花窗欞裏吹進室內,輕紗床帳隨風輕擺。床上糾纏的兩道身影安靜下來,一室繾綣一室溫情。
親了親懷裏人有些汗濕的耳垂,把幾縷汗濕的長發順到耳後,晏殊的下頦枕在懷裏人健瘦的肩頭,他柔聲問道:“陛下您還好麽?”
懷裏人微紅著臉,嗯了聲。好什麼好?朕嗓子都要喊啞了啊!!!
雙手在那人身前交握,晏殊摟緊了他,兩人身上的汗濕讓秦冉有些不舒服,想離開濕熱的懷抱又舍不得,秦冉陛下暗歎,朕就這樣墮落了麽?!!!
“陛下,您喜歡孩子嗎?”
秦冉笑了:“問這個做什麼?你打算給朕生一個?”
晏殊用臉蹭蹭他的肩,小聲說道:“臣弟當讓不能,可那些妃子能!”
翻個身與晏殊麵對麵躺著,秦冉寵溺的捏捏晏殊白皙的小臉,笑道:“小笨蛋這是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又聽到那些老臣的絮叨了?朕都不在乎,你在意什麼?”
晏殊鑽進秦冉的懷裏,摟緊他修長的腰身,就像小時候那樣,小小的晏殊每日總要摟著秦冉才肯乖乖入睡。
“對不起,對不起……”。
感受到懷裏微涼的水意,秦冉退後一些,抬起少年尖削的下頦:“晏殊,你怎麼哭了?”
長睫低垂,晏殊搖搖頭,淚水還是止不住的順著臉頰流下,沾濕枕被。秦冉想替他擦幹眼淚,卻不想越擦越多,他有些著急了:“晏殊你到底是怎麼了?是為你叔叔辭官出家的事難過麽?”
長睫緩緩上抬,狹長的鳳眸裏淚水晶燦,晏殊說道:“陛下,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嗎?”
秦冉連連點頭:“晏殊的事別說一件,一百一千件朕都答應!”
少年嘴角微微上揚,似是微笑,可那眼底的悲傷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他說道:“明日開始寵幸妃嬪,讓眾娘娘為您誕下龍嗣。”
秦冉睜大雙眼,大喊出來:“你說什麼?”
【落花時節又逢君】上
涼州城外靜寒寺。
四月的江南,正是草長鶯飛,梨花開的正盛時節。一輛馬車停在巍峨的寺廟正門,從車上下來三個男子。等晏殊把叔父林長吾扶下來,彭天明將馬車趕到路邊的榕樹下,拴好馬。
白衣少年扶著麵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拾階而上,爬了九九八十一級台階才到了廟門口。門口正在打掃的小和尚見來了生人,趕緊進裏麵通報。不一會兒,一個年長的和尚出來將他們迎進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