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太沉沉的歎息，蒼老的眼眸中隻剩下了幾縷荒涼。
她眼中的悲憫那麼深，似乎是認命了一般。
可是，這不是衛璿記憶中的外祖母。
她曾聽舅舅與父親說過，外祖母從來就是不服輸的性子，外祖父過世的早，便是外祖母一手拉扯大一兒一女，護衛了蘇家周全。
聽說，外祖母年輕時也是百裏挑一的沒人，不過她卻是美而不自知，在漫長的年歲裏，她披荊斬棘，猶如一朵鏗鏘玫瑰，在風霜雨雪的日子裏盛開。
即便是年老了，她也該是不認命的。
衛璿看著床榻上，盡顯老態的蘇老太太，眼裏氤氳了幾分心疼。
到底是誰在背後害她？
仿佛看穿了衛璿的心事，年邁的老太太拍著衛璿的手背，聲音微寒：“誰還沒有個一死呢，若是用我一條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命，可以換個蘇家平安，我也願意。”
蘇老太太說這話時，眼神平靜得很，似乎對這一切，早有預料。
“外祖母……”衛璿咬著牙，苦笑著看向了蘇老太太。
“外祖母怎就知道，那些人會善罷甘休，他們的手上已經沾染上了一條人命，還會怕沾染上第二條嗎？”
雖說懸崖勒馬猶未可及，可是大多數人，卻是無法回頭。
他們隻會任由心裏的欲望作祟，做出一件更比一件瘋狂的事來。
這一點，衛璿前世早有體會。
前世，即便是半年之後，外祖母被那些人害死，可蘇家的災難，卻並沒有因此停止。
蘇老太太目光一凝，不由多看了衛璿一眼。
印象中這個外孫女兒心氣極高，又與自己年輕時一樣，是個掐尖的性子。
不過如今看著，外孫女是真的懂事了。
衛璿屏息了一瞬，道：“我明白外祖母的心思，外祖母是不想讓蘇家陷入動亂之中，可是，給外祖母下毒的人，應該就還藏在蘇家，外祖母如若不將他揪出來，隻怕他會隱匿在暗處，繼續對其他人下手，難道這些，是外祖母想要看到的嗎？”
“外祖母真的以為，能夠在背後對您暗下殺手，就不會對其他人也下同樣的狠手嗎，留著那個人，不過是對蘇家造成再一次的傷害，若是這樣，外祖母此時的犧牲還有什麼意義？”
她這話說的的確有些重了，不過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蘇老太太凝神看著她，半晌，才終於意識到，外孫女的想法，直接且睿智。
“璿兒是不是認為，外祖母很傻？”
“並沒有。”
不管是前世還是這輩子，她對於這位疼愛自己的外祖母一向敬重有加，她理解所做的決定。
“外祖母這一生都在為蘇家做貢獻，所以我明白外祖母的做法。”
蘇老太太微微斂目看了她一眼，然後笑了起來：“你如今真是長大了，看待問題，竟是如此理智，通透。”
“都說女大十八變，那阿璿自然也會變了。”衛璿這麼回望過去，彎著嘴角笑了起來。
蘇老太太聞言便道：“你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可見是極其聰慧的，往後外祖母也能多放心些。”
衛璿暗地裏扁了扁嘴，有些赧然。
大概她給外祖母留下的印象，還是以往那般掐尖，任性吧。
“那外祖母現在，可願意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蘇老太太目光閃了閃，繼而，沉沉吐出一個名字來。
“我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他在下毒，隻是，除掉我，對他確實有好處。”
聽蘇老太太如是說，衛璿有些驚訝，但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畢竟，做一件事情若是得不到什麼好處，誰又會那麼甘心情願，大張旗鼓的去做呢。
衛璿抓著蘇老太太的手，清澈的眸子裏，映出一道亮光，外祖母放心，我一定會揪出那個人的。
蘇老太太聽了，卻隻是笑。
衛璿也不再多言，平複著情緒，將粥放好，扶起蘇老太太，為她墊好身後的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