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以後的生路,她更加的迷茫了,不能入李家家譜,沒有繼承權,不想二十歲之後隨便被嫁出去的她,已經到了不得不考慮如何謀生的年齡了。對於這一點,從來沒有工作過的她,其實沒有任何想要做的工作,為此,她苦惱了;還有一方麵,李讓比以往,更加無時無刻黏著她,除了洗澡和上廁所的時間,都對她寸步不離。簡直到了連體嬰兒的那種程度。

一年多的分別,李靜對本就不親近的李讓,更加生疏了;她以為李讓長了一歲,那種兄弟之情的執著該放鬆了才是,可是,李靜顯然完全低估了李讓心中對“兄友弟恭”的執著。一年多未見,李靜已經高出李讓兩寸半,且皮膚黝黑。即便有著額間的蓮花形胎記也變得曬成了深紅色;經過一年的詩書浸淫,擺脫了湯藥的李讓,那份飄然的君子之姿更加明顯了三分。

比起之前,現在任何人看來,李靜跟李讓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

可是,李讓還是堅持著兩個人的相似性,堅持著兩個人的親近,說他經常夢到她。為了取信李靜,李讓舉例說他曾經夢到過李靜在大金寺遇到達摩和尚的那一幕。達貢與宋州之間的經度差大約是25°,也就是1小時40分左右,不到一個時辰,而且是宋州比達貢時間上要早。就算因為緯度的差異,冬天宋州天亮晚一些,可是,同在北半球,總不見得發生達貢是上午,宋州卻是晚上的狀況。

所以,李靜覺得,李讓所說的那個夢,肯定是他根據從秦家人或者李家人那裏收到的秦勇的家信中得到的她的消息編出來的;可是,李靜忘了,她沒有告知秦勇她見達摩的事,而且,她雖沒有午睡的習慣,可是,李讓卻是有的。

盡管李靜不相信李讓,可是,她還是沒有辦法抵禦李讓纏人的功力。還有,李讓那種隱忍著眼淚的表情,總讓她覺得自己是虐待純潔兒童的無良大媽,於是,李靜連對李讓發火都很少。自然,也就助長了李讓對她的更加親近。

即使親近李靜,李讓也有著自己的堅持,每天上午兩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的西席時間,他絕對不會懈怠;李讓學到這種程度,李靜已經到了完全聽不懂的程度,除了夫子口中偶爾說出的一兩句名言她略微熟悉,卻也因為夫子習慣稱古人的字號甚至諡號而讓她完全不知所雲。盡管聽了一段時間的課,單從氣質與接人待物的態度上,李靜看得出李家的西席劉孺子先生是一個真的有學問而且不是那種死讀書的人。

他之所以沒有出仕,以來是因為青年壯年時天下紛亂,而他自幼父母雙亡,有祖母要奉養,就沒有趟亂世的渾水。而是在坊間開了私塾養家糊口。

過了知天命之年的他,本已經因為體力不支關了私塾打算用手中的積蓄和鄉下的一點薄產頤養天年了,卻在七年前被李寂三顧茅廬請來做了李讓的西席夫子。

劉夫子之所以答應李寂,並不是因為他那個有名無實的河南郡王的爵位,而是因了他的誠心以及李讓的天賦,加上李讓病弱,並不需要天天授課,他精力也能承受得住。

可是,這幾年,隨著李讓的身體逐漸見好,劉夫子也愈發的老當益壯了,從以前的隔天授課,到後來的每天都要授課,到李讓停藥之後的全天授課,劉夫子也因此搬進了李家。

來年就要過七十大壽的劉夫子,給人的感覺,反而像五十多的人。劉夫子頭發黑白參半,黑的比白的還多一些;主要的是,精神頭兒很好,尤其是那雙眼睛,雖然並不銳利,但卻發出矍鑠深沉的光暈。

要是一開始就是這樣一個學識淵博、淡泊名利的長者給李靜授課的話,她的學業,大概也就不致荒廢了;可是,十三歲的李靜,能向劉夫子的討教的,也就是彈琴的技藝和填詞的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