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逸魔功提聚的刹那,那目光空洞的吳賴眼裏倏地又恢複了神采。
那一束神光隔空而來,冰涼如水。
江逸不由自主的心神一震,身上更難以名狀的湧起一股寒意,下意識的停手。
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電光火石的刹那間,可不知為何,江逸竟覺得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仿佛那一束神光是穿越時空而來。
實在是太詭異了!
砰!
突然一聲震鳴,那正自激烈交鋒的九陰玄雷光和太陽真氣突然發生爆炸,掀起一股強橫的氣浪向周遭激蕩開去。
吳賴當即悶哼一聲,被震得連連爆退,口中鮮血直溢,看來受了極大的震蕩。可是他的目光依舊是冷冷的,死死的盯著江逸。
江逸也不好受,麵如金紙,氣血蒸騰,差點沒從空中跌落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然而身體的傷遠不及他心中的震撼,他不知道為何自己尚未來得及發起最後一擊,卻突然產生這般強烈的爆炸。
那似乎是外力所為。
正當他驚疑不定是,突然吳賴身上又一道強芒閃過,然後一道虛影浮現而出。
那虛影身材魁梧挺拔,濃眉大眼,相貌威武,竟與吳賴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元神出竅!”江逸大驚色變,一眼便看出眼前這虛影乃是元神,而且沒猜錯一定是吳賴的父親,吳不凡的元神。
這元神出竅需要修為達到化神境頂峰,神識念力凝實無比方能辦到,否則元神剛離開身體便會魂飛魄散。現在看來,剛才那股強大的念力波動正是吳不凡的元神所發。
“吳不凡不是早就死了嗎,他的元神怎麼還存在,而且在此時出現!”江逸心中驚疑不定,一時也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心中湧起一股更加不妙的感覺,這一次自己恐怕又要功虧一簣了。
就在江逸心潮起伏之際,吳不凡也瞥了他一眼,然後又收回目光,深深的望著吳賴。
吳賴的冰涼的目光也從江逸身上收回,望著他。
父子二人的目光刹那交彙,相互凝視。
他們多麼希望,那一刻是永恒,永遠也不要流逝。
但時光卻又是那麼冰冷無情,那一刻轉瞬即逝。
然後吳不凡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慈祥道,“孩子,都記住了麼?一年後你娘她若還沒有回來,你就去找她,千萬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吳賴的目光痛苦無比,卻又堅定無比,一字一字的道,“爹,您放心,但凡有孩兒一口氣在,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動娘親!”
吳不凡臉上笑意更盛,卻沒有再說話,然後他的元神越來越虛弱,漸漸的淡化,然後在吳賴悲痛和江逸震撼的目光中完全破碎,而後化作萬千光點,猶如虛空中的璀璨繁星灑落在吳賴身上。
頓時,吳賴就覺有一雙雙慈愛的手撫慰著自己的身體,將那滿身累累傷痕撫平,同時有無數道暖流鑽進身體裏。
那種感覺,就像是初生嬰兒在母親的懷抱裏,溫暖極了。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隻見吳賴身上的傷痕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體內的真氣也恢複了一兩層。
“爹!”
然而吳賴卻沒有半點欣喜之情,反而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灼淚山洪般爆發。他像是個瘋子,瘋狂的想要將那漫天的光點抓住,不讓其消失,可那就像是指尖流沙、無情的時光,如何能握得住。
眨眼間,光點消失在虛空中,不留絲毫痕跡。
吳賴失聲慟哭,撕心裂肺,仿佛要在這頃刻將積存了十餘載的淚水哭個幹幹淨淨。
他實在是無法承受這慘痛的現實,一日之間,先是敬愛的白叔叔然後是生父,同時失去兩個至親之人,而且他們全都是為了自己而犧牲,這實在是人倫慘劇,叫人悲痛欲絕,足以擊垮任何一個男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聞者惻然,見者心酸。
半空中,江逸見了這一幕亦是眼眶通紅,似乎內心底的什麼東西也被觸動了,情緒難以自已。
一時間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忘了彼此是生死相搏的敵人。
良久,江逸才回過神來,滿目羨慕的看著吳賴,苦澀道,“吳兄,我真的很羨慕你,擁有這樣一個無私愛你的偉大父親。”說完他又在心裏補了一句,“如若我也有這樣一個父親那該多好啊。”
吳賴似乎也從悲痛中緩了過來,站直了身體,擦去臉上的眼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
江逸仍是報以苦笑,然後墜落到地上,一個踉蹌,勉強站穩後,走到吳賴身前丈許外站定,澀聲道,“你動手殺了我吧,我已經沒有反抗的力量了。隻可惜,到時候結界破碎,魔氣逆亂,你恐怕也難逃一死。嗬,我們居然會同歸於盡,真有些諷刺。”
他看出來了,吳不凡元神破滅之前,為吳賴恢複了些許功力,足以殺死自己。自己一死,結界崩潰,但吳賴也沒有力量抵抗那逆亂的魔氣,依然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