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京城略顯悶熱,連日淅淅瀝瀝的小雨,居然了有了幾分南方才有的梅雨氣息。
未時三刻,史氏午睡方醒,見外頭細雨蒙蒙,吸口氣都覺著粘染著濕氣。因未到酷熱時節用冰尚早,便覺得整個人都是濕漉漉黏糊糊的,心情也著實不快起來。今年天氣實乃異常,也不知道莊子進項如何了?想著前段時間長子娶親的花銷,史氏更覺胸悶氣短。
“夫人醒了?”賴家聽到聲響,推開門而入隻見史氏半依在床邊,掀著床簾發愣,急急帶著小丫頭上前伺候史氏穿衣。史氏瞥了賴家的一眼,揮了揮手遣走了丫鬟們隻留她一個在跟前。這賴家一邊幫史氏梳頭,一邊緩緩說道,
“打聽清楚了,大奶奶那頭來了不少管事兒。因管事兒不方便進二門,大爺便把自己的外書房借給大奶奶,拉著屏風回了話。倒是沒見著有什麼物件送進了擎蒼齋。”
史氏點點頭,梳妝鏡裏印出了她那看不清喜怒的臉。大秦習俗每年端午,中秋,年關為一年三次為田莊店鋪上繳進項出息之時。梓莘帶著巨資進門,嫁妝單上的東西雖不好動,但是每年進項卻是活物。史氏便早早派了人盯著那邊動靜好伺機而動。
說來,賈府主子每月自有公中所出月錢,各家小廚房的定例也是由大廚房統一采買分配。各家主子若是想吃些時新之物,則由各自采辦不走公賬。賈敏是未嫁女,故她的小廚房開支一律是由史氏來出。說是史氏來出,到底也是走了公賬。史氏知曉這家業早晚是要交出去的,唯有她的陪嫁私產別人覬覦不得。若是年輕的時候,從未有過這等心思,到了媳婦一個個進門,史氏卻不得不到為自己盤算。
“夫人,”賴家的瞧不出史氏表情,隻得繼續如實以報,“我家那口子從大奶奶的管事們進京起就盯著了。各家管事均已輕車簡行,也不見人護送進項入京。就連大奶奶在近郊的莊子,也沒有人車隊進出。”
史氏聞言眉頭蹙的更緊,一時不知那梓莘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回想那日見到的嫁妝單子,上頭真金白銀確實不少,如今也不見她有所行動,難不成真是傻的想要坐吃山空不成?還是她也是覺得這府邸的家業早晚都是她,所以目前出息不入她眼?不由的,史氏陷入了無限假象之中,越想不由越發心驚肉跳,便覺得自己危機四伏。
“夫人,大奶奶和大小姐來了。”
聽得丫鬟來報,史氏臉色更是黑了幾分。晌午,梓莘來伺候的用膳時候的不過是說了一句,讓她申初來一趟,卻不想這梓莘居然攜了賈敏同來。揮手遣走了小丫頭,史氏瞧著鏡中賴家的,問,“這些日子,你冷眼瞧著,那位究竟是何等樣人?”
賴家的臉上帶笑,也不看史氏,笑嗬嗬的為她挽發,又帶著抹額,這才回道,
“秉夫人。奴婢瞧著這位大奶奶是個傻的。大奶奶每日笑嗬嗬的,話不說明,事不做清想來她統統是不明白的。倒是她身邊的四個媽媽,分管這大奶奶大小事務。不管是人事,銀錢事無巨細,統統把持的緊緊的。如今這個擎蒼齋居然似個鐵桶似的,插不進手。二奶奶的倒是能耐,擺了個不起眼的看門婆子,這次讓大爺一並罰了。”
史氏冷笑,隨手拿起一隻玉簪別入發中,笑道,
“說那位傻倒不盡然。說話做事雖不見八麵玲瓏,言語也不爽利喜人,可是你可曾見她吃虧?凡事滑不留手,到叫我拿捏不住。在看看二房那位,也是‘頂頂老實’的,我倒是真正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