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白日時辰頗短,不過是那申正時分,天空已有那昏暗之色。
京城布局是那東富西貴南貧北賤。如此,那京城內極南之地,有那一片低矮破舊瓦房。這瓦房雖舊,各自門前卻也打掃的幹幹淨淨,窗戶上偶有破損之處,也被重新糊上新紙。這南邊與北邊不同,絲毫不見髒亂跡象。似是住在這塊的人,家境雖寒,倒也有幾分生生傲骨。
周瑞緊了緊身上大襖,瞧著這邊一排屋舍,認真數了數,便在那左起第三間的門前立定。因是冬日,窗戶被嚴嚴實實遮住,厚實木門遮擋了裏頭的聲響。周瑞躊躇片刻,還是抬手敲了敲門。半晌之後,屋內仍無半點聲響。他想起王氏吩咐,頓了頓,加了幾分力道拍著門,一邊高聲說道,
“請問劉四在家嗎?”
“吱呀”一聲,隔壁的房門應聲而來,裏頭探出一張蒼老的麵孔。老婦穿著粗布衣衫,身子似是因為嚴寒蜷縮起來。她上下打量周瑞一番,開口問道,
“你是何人,找劉四作甚。”
周瑞立即轉身對著老婦作揖,笑道,“老媽媽,這邊住的可是那姓劉一家?你可知他們家有個丫頭如今是在貴人處當差?”
老婦聞言慢慢走屋中走出,她雙手被在身後走的極慢。周瑞瞧著老婦心中突突的狂跳幾下,麵上到底沒有露出半分怯意。他自然知道拍門的這戶人家並不是要找的之人,那番舉動為的不過是引出如今應話的人家罷了。
周瑞如此作為,全然是因為王氏吩咐。瞧著如今一切如王氏所料,心中倒是對王氏更是佩服不已。
老婦終在周瑞麵前立定,淡淡說道,
“老生夫家姓劉。這邊隻有我一戶姓劉人家。你要找的那劉四便是我家四子。我倒是有個小女兒小時候賣給那人牙子,如今聽聞是在家榮國公府當差。且不知道你所言那位……”
周瑞聞言臉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對著那老婦拱了拱手,大笑:
“恭喜劉家媽媽,賀喜劉家媽媽,您閨女如今是已是我家大爺過了明路的姨娘。前段兒剛剛被診出了身孕。大爺歡喜的不行,令大奶奶好生照顧。劉姨娘一切安好,隻是打小離了家,想的緊。大爺這次命我前來就接您老進府照顧劉姨娘。”
老婦瞧著周瑞,眼角含笑微微搖頭,
“我劉家如今雖然貧困潦倒。昔日無奈之時也有那賣兒賣女之舉。即是此,老生聽爺這般說辭……爺你若不是欺我沒見過世麵,便是在說笑吧?”
周瑞微驚,方才聽那老婦所言已覺她談吐不俗。再仔細瞧著,那老婦雖是身姿佝僂,臉上層層疊疊布滿褶皺,在瞧著終覺哪裏似是不同。
老婦見周瑞呆愣,倒也不再多言,就要往回走。周瑞快走幾步擋在老婦跟前,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遞了過去,
“劉家媽媽,此是我家大奶奶托我交於您的。您這是要進府伺候,怎得能讓您做白工。”
老婦動也不動,隻是瞧著周瑞似笑非笑,弄得周瑞心中發毛。周瑞隻恨自己疏忽,居然沒有把這劉家人都摸個清楚。
“不如我們打開天窗說個實話吧。你究竟是何人派來的?”老婦聲音淡淡,語氣平平。周瑞聞不到她半點情緒。
周瑞嗬嗬而笑,舉著荷包倒也不敢妄動,他心中百轉千回,一時拿不定主意,片刻笑道,
“媽媽多慮了。我自然是一心為劉姨娘好之人派來的。”
聞得周瑞如是說,老婦不再多言,繞過他往屋中走去。眼看著老婦就要關門,周瑞轉身目送那老婦,他的雙腳卻似是被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