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王對她的感情之後,向來冷淡的明家夫人突然對這個女兒親熱起來。
她時常去山莊看她,晨起時,她親自為女兒梳頭,一得閑暇便拉著她的手說些貼心話,這樣溫暖異常的舉動卻讓明盼芙的心一陣陣發涼。
她為此感到無比恐懼。
多年前,家人要求她嫁給樓宣王時,母親也是這麼親切地對待她,將她當嬌小姐寵著,當人見人愛的香餑餑嗬護著,然而一旦事成之後,她便冷淡下來,態度加倍漠然,好像自己的女兒變得肮髒了似的,看也不多看她一眼。
馬車顛地厲害,明盼芙靠在車廂一邊,她的眼睛緊緊閉著,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
胃心處的絞痛一陣又一陣的襲來,她伸手捂住胃,痛苦地彎下腰去。
或許,她該順著母親的意思,向安靖王低頭。
犧牲她一個人,可以換來家族的平安,這有何不可?
更何況,利用美色攀附權貴的女子比比皆是,她可以恥笑她們行為低下,但卻不得不承認她們的生活在蒸蒸日上。
既然現實那麼殘酷,她又何必挺著腰杆去迎戰狂風驟雨,做些無謂的抗爭呢?
每個夜晚,明盼芙都將自己關在房中,翻來覆去地掙紮權衡。
表麵上,她始終是溫柔幹練的夫人,進退得宜,風光無限,隻有獨自一人麵對黑夜的時候,這無助的女郎才能向月色傾訴心中的彷徨和無助。
其實,一個人內心的煎熬並不亞於金戈鐵馬的戰爭,那感覺就像是心靈被活生生撕裂成兩半,無論撿起哪一半都滴著淋漓的鮮血,永遠沒有愈合的可能。
昏昏沉沉了一路,終於是成功到達了軍營。
馬車停在了氈帳外,明盼芙的貼身丫頭走上來,她撩開簾幕想扶夫人下車,可一見到女郎的臉色,便‘呀’地呼出聲來。
“怎麼了?”明盼芙睜開眼睛,淡淡一笑。
那丫頭搖了搖頭,她伸手將夫人扶下車,還沒走幾步路,小姑娘眼圈忽地一紅,小聲開口,“夫人,您方才的臉色真嚇人,我見您閉著眼睛,差點以為……”
說著,這姑娘竟鼻子一酸,哭了起來。
“以為什麼?以為我死了?”女郎不甚在意地笑了起來,她輕飄飄地走下車,淡淡說道,“不要怕,我現在還沒死呐……不過呢,可能離死也不遠了……”
“夫人說什麼胡話呢!”丫頭哭著嗔怪道。
明盼芙輕輕將食指置於唇上,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柔聲道,“好了,別再哭了,我去看看王爺。”
女郎裹了件大氅,走進帳子。
此時,樓宣王正不安地來回踱步,抬頭見到明盼芙回來,老人不由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明盼芙將幾個裝著草藥的油紙包放在簡陋的木幾上,平靜地淺笑道,“路上出了些意外,掉了不少藥材,隻剩下這些了,不過勉強能撐些日子,我已經讓人回皇城取藥了,估計過個幾天便能送來。”
話剛說完,女郎的身子忽然搖搖欲墜地晃起來,她連忙扶住木幾,隨即捂著胃心竟是彎下腰呻[yín]起來。
“啊呀,這是怎麼了?”
樓宣王連忙將她打橫抱起來,放在鋪著虎皮的軟榻上。
平時這女郎胃再痛也從不喚出聲,可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盼芙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她痛苦地蜷縮著身子,用力咬住嘴唇。
“胃病又犯了麼?”老人擔憂地望著她,“唉,都是我的錯,當初就不該聽你的,讓你跟到這艱苦的地方來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