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橋跟在我身後,問道,“娘娘,這事不如先告訴皇上,您再去找賢妃如何?”
“周將軍去複命吧。”我沒有停住步伐,頭也不回道,“皇上現在在禦書房與幾位大人議事,請將軍先不要讓林大人離開,待本宮問完他的女兒,再去與皇上一起問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麻煩將軍派一些軍士守在晴雪殿外,告訴他們隻要聽到本宮下令,就立即進去將賢妃擒獲。”
“娘娘請自己小心。”他在我身後道,“臣會派人守在晴雪殿外,一旦有變,也能保護娘娘的安全。”
我謝過他,以更快的速度走了出去。出了監牢,正午的太陽便迎頭照下。冬日的陽光並不是很刺眼,但照在晶瑩的雪堆上,卻反射出灼目的光華,宛如宮中那些無形的利刃,刺穿了我全部的希望與幻想。
皇宮原來永遠都不是一個可以獨善其身的地方,那麼,我也不必再後退。既然已經沒有了退路,不如就選擇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我在偌大的興安宮中穿行,如同沿著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晴雪殿的不遠處,有一座臨寂閣,此時,林茉瑤一身鮮豔的紅色衣裳,正佇立在閣樓最高一層處。
拾階而上,我終於站在了她的身後,生平第一次,這麼高的樓,我竟沒有半點喘熄。
“貴妃娘娘,你還是來了。”她並沒有轉過身來,語氣中帶著嘲諷,“我承認,全是我做的,我就是想讓你家破人亡、生不如死。是我讓常箐聯合安明雅綁架你弟弟,引誘你離宮,也是我讓常箐在十一月十一辰時發兵,而派宮人們散布出去的時間是午時,我料定以右仆射大人的為人,一定會殊死守城,所以我進宮和其他妃嬪一起拖住了太後、太妃和安華長公主,並攔截下了你爹讓人傳入宮中的求援信息。後來,同樣也是我將常箐害死在獄中。我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嗎?”
“那瑾羲呢?”我冷笑,“你既然要我家破人亡,我不相信你會好心放過他。”
“我也不想啊,都是沈蝶衣壞了我的好事。”她似是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忘了她了嗎?就是那個沈美人啊,她出宮後,隱姓埋名嫁到了常家,當初常箐把你弟弟藏在常府,就是她偷偷把你弟弟給放出去的,後來也是她在我下令攻入右相府之後,暗中把你弟弟接走了,等我發現,想要再對他下手的時候,你和皇上剛巧就回來了,我不得已隻好作罷。宣紫璃,這次真是便宜了你。”
我凝視著她的背影,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你,我恨不得你下地獄。”她回答得十分幹脆。
“賢妃。”我叫她的封號,等她一回頭,我便狠狠一個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這一巴掌的力度應該不會小,因為我的手已經痛得沒有知覺了。
她的臉頰腫了起來,嘴角滲出血絲,但她還是微微笑著,猶如一個賢良淑德的溫柔女子。可是誰知道,在她嫻靜的外表下,究竟隱藏的是怎樣的一顆心。
“林茉瑤,你討厭我,為什麼不衝著我來?你想送我下地獄,我隨時恭候。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爹娘還有弟弟下手?”我的聲音無比平靜,可是胸中卻一陣血氣翻湧。耳邊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一遍遍地叫囂,是我,原來都是因為我,是我害死了爹和娘,害瑾羲變得孤苦無依,全是因為我!
她一抬手拭去了唇邊的血跡,然後輕輕開口,“我認為,折磨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摧殘他的禸體,而是擊垮他的精神。這一點,你應該有過深刻體會啊,七月初一那晚,據說皇上為了你身受重傷……”她說著,伸出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胸口,聲音輕得如同微風,“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有一種痛得恨不得死去的感覺呢?你想一想,如果那一回傷在了你的身上,你會有這麼痛嗎?所以這一次也一樣啊,你說呢?”
我拂開她的手,對著這個淺笑盈盈的女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為了對付我,究竟費了多少心思?七月初一那件事,因為怕引起京中動亂,所以根本沒有讓宮裏知道,她從何而得,隻有一種解釋,她在軍中,或者說是在我的附近,安插了太多的眼線。
“我的父親一生隻有我母親一個女人,即使是她隻為他生下了我這個女兒,但自從她病逝後,我父親就沒有再娶妻,甚至納妾。”她突然開口道,說著,兀自轉過身,走到欄杆邊,低聲道,“我在小的時候,一直渴望自己這一生也可以有一份這樣深刻的愛情,盼望有一個人會像我爹愛我娘那樣愛我,我在他眼中,是這個世界上誰也無法取代的。六年前我嫁給皇上,那是我自己願意的,明知深宮之中不會有所謂的唯一,可我還是抱著一絲幻想,等待有一天奇跡會發生。一年後你入了宮,淑妃、德妃相繼因你而廢,唯有我按兵不動,那是因為我不想和她們一樣,弄到最後,連留在皇上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自己笑了笑,繼續道,“後來發生了一係列的事,包括五年前看到你最終的結局,我漸漸死心了,我覺得在皇上眼中,江山社稷永遠比情愛重要得多。我原本以為你也是他的一顆棋子,可是你猜怎麼著……”
停了一下,她的聲音更輕,“我在軍營裏一直安插著人,就是為了知道他的一切情況,我想哪怕他不愛我,可是我愛他就足夠了,至少,這輩子,我還是他的賢妃。可是,我的人傳回來的消息,卻讓我知道了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你知道嗎,五年裏,他一直隨身攜帶著一樣東西,那就是五年前你拿來的盛著‘相失相忘蠱’的小瓷瓶。我期盼了多年的‘奇跡’終於出現了,可是卻出現在別人身上,你說我會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