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怕他還裝死不回答,她又補了一句:“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我之後問什麼你不回都是默認,比如你是不是喜歡你哥啊,比如你們倆是不是在相愛相殺吧,比如……”

“……在國外。”

誒黑果然屈服了,瞥著少年冷淡的無奈,她抱著長得像個遙控一樣的通訊器笑了兩聲,又問:“你在國外呆了多久?”

他眸光似乎微微一沉,往別處望了一望:“最近才回國。”

“那之後呢?你準備在國內呆多久,”早川加奈子想了想,“你的父母怎麼沒有跟你一起,還在國外,所以之後還得回去那裏呆在他們身邊麼?”

“……”

四方有紀沒有回答,又如之前一樣沉默了。她窺著他的臉色,恍然自己是不是問錯話了,連忙想要補救:“啊,當我沒問,那——”

少年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截斷了她的話:“……我是個私生子。”

沒有意料到這種回答的早川加奈子一愣。

他的目光凝在地板上的某一處,仿佛是盯著那裏,又像看著那兒,思緒卻飄到了與之截然不同,幾乎迥異的地方。

“很小的時候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隻是跟著母親反複地搬家,躲躲藏藏。被人嘲笑是沒有父親的孩子也沒關係,總覺得自己有母親就夠了,可是後來……”

他沒有說下去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對方露出這樣沒有掩飾,略帶失落惆悵,隱有一些說不上是什麼情緒的神色。

四方有紀的目光在那裏凝了片刻,忽而抬起臉來看她。那樣深邃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大海,輪廓熟悉卻也陌生。早川加奈子在那般的注視底下有些恍惚,不覺生出幾分動容和悵然:“抱歉,我不知道——”

望著她張皇地尋找適合詞彙希望安撫他的神色,他不知怎麼勾著唇笑了一下,“你以為她去世了?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而已。”

“……噢。”

早川加奈子有些後悔自己挑了這麼一個不適合的話題,原本還想借著這次聊天讓對方卸下心防,好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將自己真正要問的問題拋出去。此時看見他臉上寫著無動於衷和不在意,眼裏卻仿佛厚重的冰層下藏著一場大風暴,忍不住母性大發,東扯西扯想找點什麼安慰一下他。

“沒關係啦……過去的事情就都過去了,呐,你看你關了我這麼久,我都沒有生氣,而且還好好地跟你說話……對哦我為什麼要態度這麼好地跟你聊天,我明明應該很生氣才對= =”

媽蛋把自己都繞暈了嚶嚶嚶,她幹脆把手裏抱著的通訊器扔到一邊,正襟危坐十分嚴肅地問,“……好了不要在意這種小事,我現在問你的問題你肯定不會知道答案——呐,你猜我為什麼被你關起來也沒有很著急想要出去,或者,我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跡部景吾身邊——你知道的吧,在他看來,我是突然像魔法一樣憑空出現在他身邊的吧。”

雖然她到現在還是想不通四方有紀為什麼會把她關在這裏,總不可能是因為跟跡部景吾之間有什麼衝突需要用她做籌碼吧?

察覺少年的眉頭微微皺起,她誤以為是自己說得太過混亂了,整理了一下思緒,補充說:“我的意思就是,一般人忽然被熟人抓住關起來這麼久,肯定會很慌張想要逃跑的吧,為什麼我看起來很不高興,可是都不會緊張呢?”

他頓了一秒,麵無表情地指出:“第二天的時候你試過逃跑,不過被發現了。”

“……”

就不能配合她一點麼混蛋!?

早川加奈子恨不得跳起來揪住他的呆毛讓他好好回答這個問題,完全忘了自己最初的本意是想把對方的注意力從剛開始那個問題上扯開,免得他再露出那麼一副實際上很難過可是硬逼著自己若無其事的表情。

像隻被其他兄弟爭寵擠開母親身邊喝不到奶的小奶狗好麼!

四方有紀的眉心像打了一個結,流暢的眉形在某個地方隆起一個小山丘。自覺對方不可能知道她的答案,即便是這段時間他表現得都十分不尋常和詭異。

忘性大的早川加奈子早就忘了麵前這個少年曾經表現出的那些令她捉摸不透的地方,甚至於他用那雙和故人相似輪廓熟悉的眼睛望著她,說出“我知道”這句話時,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誒?你知道的,知道什麼?你真的知道麼?我……我的意思是——”

“沒錯,我知道。”

“……”

他臉上的神色半點不似作偽,認真而誠懇。然而那張熟悉的鎮定平靜的臉在她發愣地望著他不動時,好似沒有漣漪的水麵被人投進了一顆石子,詭異地波動起來。

不熟悉和極少在這個人眉眼間見過的神情慢慢浮現出來,代替原先不動聲色的表情覆蓋整張麵孔。

隱約有掙紮的神色自他眼中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抓住就消失了。早川加奈子隻是微微一愣,明明眼前還是之前那張臉,給她的感覺卻是迥乎不同,如同另一個人,另一張臉似的,甚至音樂有幾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