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的人吧。

也是最後一個吧。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停在開關上許久沒有按下去,那團黑影仍舊靜靜地臥在那兒一動不動。窗簾後的陽光費盡全力往裏麵爬,最終也敵不過“啪”地一聲輕響。

明亮的燈光迅速照亮了整個房間,淹沒了陽光,沒有黑影,沒有那個人。沒有人撲倒他身上嘰嘰喳喳抱怨昨晚又沒睡好,沒有人看似慌張其實無所顧忌地被他教訓下次不準再偷跑進來,沒有人說你的臉好臭啊讓我捏一捏,沒有人趁著他生氣的時候忽然跳過來親一口然後滿屋子逃跑。

沒有人會送他那麼蠢的熊了,而且不管他收不收,都強硬地把它塞到他的床上放好。扔一次就放兩次,扔兩次就放三次,反正沒有人抓得到她。一直到他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習慣了她抱著那種蠢熊坐在他麵前說:“見熊如見我!再扔掉我就趁你睡覺偷!拍!你!的!裸!照!再扔掉我就不回來了!反正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留下它做個紀念麼!”

後來她真的走了。

他明明沒有扔掉它,她還是再也沒有回來。

太蠢了。

在原地站了許久的男人忽然像被開啟了某種開關,轉身就往外走。迎麵碰上什麼人,他皺著眉便問:“之前的布偶呢?”

傭人一呆,張著嘴不知道作何回答,他已經不耐煩地扔開對方繼續往下走。一路走一路尋,直到看見管家一臉驚魂未定地將它恭恭敬敬地遞過來,懸在胸口上那根線才仿佛驟然被放鬆了。

沒有那種整顆心都被它揪起來的感覺,沒有那種勒得喘不過氣的感覺,沒有那種不知道怎麼辦,煩躁得到處打轉,不管做什麼都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感覺。

他簡直想要舒出一口氣。

下一秒又覺得丟臉和挫敗。隨手將手頭上那隻毛茸茸的東西扔給對方,“放回去。”卻不說放去哪裏,轉而朝大門外走去。

今天是周末,大好的天氣,不該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他已經花費了太多精力和時間去找了。總該放鬆一下,試著釋然或者放棄了吧。他漫不經心地想著,司機已經把車從車庫開出來,停在他麵前。

他上了車,交代一句“隨便開”,便升上隔板,一個人坐在後座發呆。

窗外的景色一掠而過,夏季的樹木蔥蔥鬱鬱,路旁一片綠意蔥蘢。似乎就在不久前,也是這一路,有個人將臉埋在圍巾裏,隻露出一雙眼睛,站在路旁巴巴地看了他幾天。原以為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愛慕者,沒想到有一天她忽然離開了那裏,追著他的車開始跑。

他以為她不可能追上,他也以為自己不可能動心。可原來很多事情,都像春光不再才知道珍惜一樣,等到自己回過身,卻發現那個人永遠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站在那裏等他時,才會覺得想念。

……太蠢了,自己原來也會有這麼不華麗的想法麼。

他忍不住勾起唇,即使並不清楚自己在笑什麼。車輛漸漸駛入繁華的市中心,經過一個又一個紅綠燈,走走停停。沒有他的話,司機永遠不敢擅作主張在哪裏停下或是改向。他忽然覺得這樣很無趣,貿然離開家到底是為什麼呢?正要放下隔板讓司機往回開,放在按鈕上的手指如同電影暫停忽然僵住。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直起身,身體隨著車輛拐彎在移動,眼神卻始終盯著那一點。

那是——

“往回開。”

說了一遍才意識到隔板並未放下,他幾乎沒辦法控製自己移開目光,反複按著按鈕厲聲說:“往回開。”

“可是少爺,這裏是……”

“往回開!”

“……是。”

這裏沒有辦法改向,下一個路口偏偏是紅燈。錯落的車輛擋住他往回開的眼神,一秒鍾的猶豫,連停頓都沒有,在大家都停下了等紅燈時他忽然打開車門衝下車,踩著隻剩幾秒便要結束的綠燈往回跑,堪堪踏著最後一秒踩到對麵的路口。

是她吧,是那個人吧,是她吧。

太多的念頭太多的猜想堆在心頭,耳朵裏聽不見別的聲音,隻能抿緊唇沿著來時的方向不斷往前跑。

他在對方出現的地方停下,獸醫院的門口,她是進去了還是離開了?沒有看見對方的蹤影,失而複得又複失的心情讓人無法忍受。他握緊拳頭四下張望,終於在街道拐角,即將沒入人群的地方發現那個熟悉的背影。

她抱著一隻泰迪,在跟它說話。

她捏著它的耳朵把它們豎著別到腦後,絮絮地念:“你是一隻兔子你是一隻兔子,其實你是一隻名叫巧克力的兔子。”

她不小心絆到了什麼趔趄一下,第一反應不是別的而是耳尖通紅捂著臉對泰迪說:“嚶嚶嚶好丟臉,肯定沒有人看到!”

然後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

她看見了他。

他們相隔隻有兩米不到。

他胸口跳得都像有人演奏到最高-潮的舞曲,躍動的節拍擊打著胸口,那些狂湧的情緒似乎快要憋不住,讓他沒法辦法控製自己,朝她走過去——

女生忽然後退一步,安撫一樣拍了拍懷中的泰迪,麵上的神色瞬間冷靜下來,淡淡地看著他,說:“嘛,好巧啊,跡部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