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吃驚,早川加奈子也僅僅隻是站在遠處沒有上前,甚至沒讓沢村佐智子發現她的異樣,便收起那些微妙的情緒,鎮定地從他眼前走過。
他也許看見她了,也許沒有。在她經過時目光恰好不經意地也自這裏掃過,但兩人中間隔著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層層地阻隔開他們,於是他的眼神也沒有停留,鎮定地移向別處,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_(:з」∠)_早川加奈子的腦中一瞬間浮現出十分文藝的“擦肩而過”以及“見麵不相識”等等亂七八糟的詞彙。
她的腳步也沒有停頓,隨著沢村佐智子一起朝公車站走去。在站台處陪好友一起等車說笑的空隙,望見那輛眼熟的轎車自她麵前一閃而過,車窗上依稀映出兩張熟悉的同樣淡漠的臉——早川加奈子連表情都沒有變一變,無比自然地挪開了目光。
她始終認定那段記憶不屬於自己。
就像她始終認定那種無動於衷的心情才是真的。
而在這樣的無動於衷之下,微弱地掙紮著,湧動著,希望破土而出的情緒,對她而言——通通都不需要。
*
期待著放假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慢,但在複習中度過的時間卻又非常快。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時,好友一麵往外走,一麵拖著她的胳膊倚在她肩上撒嬌:“嘛嘛,假期的時候加奈子一定不能忘記我哦~~~要一直給我打電話,還要約我出來玩,煙花大會夏日祭的時候也要一起,如果是遊泳我也會,去沙灘也好總之一定要叫上我才行!”
她想說這裏麵列舉的她大多都不會去,看見沢村佐智子殷切的眼神,到底笑著應下:“好,我會經常聯絡佐智子的。”
盡管這樣承諾了,好友仍舊十分不舍的樣子,平日裏的形象崩壞得一幹二淨,放學離校的時候一直淚汪汪地望著她。
早川加奈子安撫著一路將她送上公車,沢村佐智子上車後便拚命對她揮手,簡直像生離死別般快要淚灑現場。直到那輛載著她的公車消失在十字路口連車屁股都看不見了,她才鬆了口氣,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假期這麼長,十月份是母上的生日,她準備去咖啡館打工賺錢。之前在神奈川關係不錯的同學有親戚在東京開了咖啡館,離家不遠,她打算去那邊上班。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怎麼,等紅燈過斑馬線的時候偏偏一眼瞟見同樣在等綠燈的眼熟車輛。對方和她離得不遠,黑乎乎的車窗看不清裏麵坐著誰,她瞟了眼便移開了目光。
人行道的綠燈先亮,早川加奈子毫不猶豫地跟在人群中過了斑馬線。仿佛有誰的目光跟在她身後,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盛夏時節,傍晚的溫度也不低。她在路旁的商店買了一個冰激淩,冰涼的觸♪感似乎要沁到心裏去,整個人都涼快起來。她一邊吃一邊走,一邊走一邊應付腦袋裏那些無時無刻不跑出來,無孔不入般的記憶片段:某時某刻跟某人一起逛街的時候她也做了這種事,還把自己買來沒咬的冰激淩遞到他麵前硬要他也嚐一口。
那時他的反應是什麼樣的呢?唔,她已經不記得了。
掛在西方的天空欲落不落的夕陽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巨大的太妃糖,吃完冰激淩後,她掏出紙巾仔細地擦了擦手,才將廢紙扔進垃圾桶。
距離家已經不遠了,昨晚母上大人說今天會準備她最愛吃的菜。她有些期待,每一步都走得興衝衝地——但這樣愉悅的心情也僅僅持續到望見不遠處那輛黑色轎車時為止。
早川加奈子在看見那輛車的第一秒,眼睛就不受控製地四下巡梭尋找另外那個人的身影。她並沒花太多功夫,在她目光遊移時那個穿西裝的男人便已經自發地下了車,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
記憶裏那個“她”,在第一眼見到這個人時就對他一見鍾情。那時候他還很年輕,國中,帶領一群同樣年輕的男生參加網球比賽。她跟著同學一起去看自己學校的比賽,中場休息去買飲料時無意中撞見他,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
隻是那時候的她很含蓄,將這樣一陣悸動在心裏藏了很久,直到自己有機會隨父母一起來東京,才一再要求去冰帝。
最後她如願以償了。
再後來……她為了重新挽回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感情,回到了過去。
那些從前的畫麵混在一起,讓她不禁有些恍惚。好像自己還是當年那個一見到他心口就猛跳的女生,還是那個不屈不饒一定要冒著不知名的危險回到過去,隻為了能夠重新和他談一場戀愛的人。
但是——
早川加奈子忽然後退一步,直直地迎上距離自己已經很近的男人的視線。他仍舊是記憶裏的模樣,短發,淚痣,海藍色的眸子,目光深沉,抿著唇,靜靜地望著她。隻是比起當年高了,臉部的輪廓也硬朗很多。
像個真正成熟的男人。
她目光從容,近乎平靜地問:“有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