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大的雪片從天上緩緩飄落,雖不急,量卻多,落在地上發出’簌簌’的聲音,遠處傳來踏雪的’咯吱’聲,在寂靜的街道,尤為清晰……
蒙蒙雪霧中,依稀有人來。
街的盡頭,來人撐著一把青竹傘,遮了半邊臉,步履緩慢從容,執傘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單看那手,便覺得漫天風雪未及他一掌之美。
風輕起,雪隨動,那人背襯著天地風雪,辰沙色的內袍,紅皂色的大氅,緩步而進的風姿,似春水清澈,倒映山影,優美如畫。
終於等到那人近了……更近些了……
那人未因風雪而低頭,那容顏,劍眉鋒利,眼眸似雪,嘴角含冰,貴不可言。
“三王爺,好巧!”邢寶未放開素衣,隻是’好巧’二字壓的極重,他與素衣之間,剛剛升起溫暖帶傷的氛圍,被司玉衍打的如天上的雪,碎了一地。
“嗯!”司玉衍點點頭,“確實好巧!”
他直勾勾的看著邢寶懷中小小的素衣,對上她的視線,水眸中帶著迷戀、帶著懷念、帶著刻骨的疼痛……
她不是在看他!
她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那個她深愛,卻不在的人!
他眉頭輕皺,胸口微微的發悶……也曾慶幸那人不在,如今卻覺的,那人若在……
他也能贏!
他不知著了什麼魔,聽見她和邢寶出門了,便飯也不吃,急忙換上衣衫,出門來尋。
這衣衫,還是他曾聽婢女說,他穿著好看,才換上的。
急急的趕過來,衣擺濕透帶雪,看到他們兩個相擁在屋簷下,美好的讓人不忍打擾……
直到邢寶輕輕親吻素衣的額頭,他胸腔中的怒火,燎原而起,卻努力壓著,緩步慢行的走在風雪裏,腰背挺的筆直,走到他們麵前,才將青竹傘緩緩抬起。
看到素衣眼中的亮光,他知道,自己一番心思沒有白費。
即便隻是像她曾經的愛人,也好過,邢寶愛而不得!
“三王爺,可有事?”邢寶沒有放開素衣,她也沒有掙脫開,隻是她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司玉衍,這讓他欣慰的同時,又有些難過。
她是還愛司玉衍,隻是,不再執著於擁有他!
“無事!”司玉衍淡淡的笑了,看著依舊有些呆愣的素衣,“今日是你們入住的第一天,我想去看看,那些下人安排的是否妥當?”
他沒有問,可不可以去?
在他看來,那宅子還是他的,不過是換了個門匾而已!
“三王爺,請!”邢寶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披到了素衣身上,順勢將素衣放到了自己的左手邊。
如此,他就站在了他們兩個人中間……
這個位置,他很滿意!
三人一路無話,走回到邢府,劉為從在門口迎接,見到三王爺也在,微微一愣,隨即躬身行禮。
“你去備些飯菜……”素衣頓了頓,“請王爺在正堂用過飯,再看這裏是否妥帖吧!”
素衣讓邢寶去陪司玉衍用餐,作為主人,去招待客人……
她轉身進內院,入寢堂,大氅太重,她走的又急,幾乎是踉踉蹌蹌的回去的。
關上房門,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變得,似和以前一樣了呢!
往常,他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灰,隻有遇見高興的事,或者比較正式的宴請,才換上稍顯豔麗的衣服。
他出現的那一刻,天地間,便唯他一人!
素衣扶著牆,一步一軟的挪到了軟塌上,重重的將自己摔在了引枕上,頭跟著綿軟的布料,彈動了兩下,漸漸平息,心卻如同煮沸的水,不停的翻滾,火卻無論如何不肯熄滅……
夏夜的大營人馬多數已歇,風吹起,帶起悶熱的溫度,地上的草葉在沒有太陽的夜晚徐徐伸展,其間,伴著幾朵小白花悄然開放。
北梁夜空清澈,點點繁星,閃閃發光,依稀可見五裏外北梁城頭舉著火把巡夜的士兵。
今日大捷,當朝三皇子帶著人馬,駐守在城外。
素衣無聊的打著哈氣,不明白旁邊這隻憨熊怎麼能實在成這樣?
她自己也割了十個鼻子,聽老兵們講,一個普通士兵在一場戰役中大概能拿到十個人頭左右的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