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的人群中拽回來,兩個人裝了滿滿一車。
媽媽笑裏藏刀:“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你可得打個折。”她還沒從戰場回過神來,依然殺氣騰騰。
“拖走拖走,談錢傷感情。”他大手一揮。
“啊……”媽媽目瞪口呆,就好像在九死一生的戰場,當你的刀砍出去,對方腦袋一伸,滿不在乎,愛砍不砍,砍完我還有。
“那怎麼行,你要這樣,我們還是進別人的。”爸爸一向正直。
“喂,小李,還有你、你、你,一起過來,給我把他們連人帶車趕出去。”他滿臉胡楂,笑得爽朗,拍一拍爸爸的肩膀,“這一次免費,下次對折,五百年不變,你不來,我就跑去你家門口抽抽。”
爸爸吭哧吭哧踩著沉重的三輪車,從沒踩得如此輕鬆。“對折?遇見貴人了。”
媽媽也很開心,“啊呦,他命都是你給的,再生父母,孝敬點水果算什麼啦。”
“以後我要是發達了,是買唐郡,錦苑,還是戈爾理想呢,真愁人。”爸爸又開始耍寶媽媽鄙視他:“啊呦,小人發財如受罪,別煩了,三個樓盤各買一套。”
“哦,狡兔三窟。”爸爸明白了什麼似的。
媽媽繼續鄙視他:“是啊,一窟老婆,一窟二奶,一窟小三,這男人有錢就學壞。”
“我是那樣的花心大蘿卜嗎,我是兔子,與花心大蘿卜不共戴天,見一個吃一個。”爸爸齜牙咧嘴,憤憤不平:“你放一萬個心,我有感情潔癖。”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難得鬥嘴都鬥得這麼開心,心情好,好像連回家的路都縮短了。
爸爸停好三輪車,媽媽地開門,看見牆角隱約神出一條腿,嚇得叫出來。
爸爸趕緊追進來看:“他不會真跑我家來抽抽了吧?”
黑暗裏,許安的聲音痛到扭曲:“叔叔,是我。”
那一段矮牆雜蔓重生,攀滿從隔壁小花圃遊過來的紫藤、淩宵、爬山虎、牽牛花,縱橫交錯、密密匝匝。那裏曾經是張家的後花園,人跡罕至,圓形的拱門,雕花的格子窗,如今早已破落,殘垣斷壁,荒草漫生。幾盞石凳三三兩兩散落,一池蓮荷開得零零疏疏。
許安蹲在牆頭,恍惚看見一個穿藕荷色緞袍的女子,提一盞小小的荷花燈。起風了,幽斂的燭火鬱鬱搖曳,她揚起水袖,護住燈盞,碎碎的腳步轉眼消失在假山流淙之後。
古常春藤的蔭裏,有螢火在遊。
許安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跳下去的,隻感覺眼前一黑,便跌坐在井欄旁的水地裏,左腿痛到椎心,一動也不能動。
他隻能躺在牆角,一隻螟跌跌飛過,撞進眼睫,刺得眼淚掉下來。
媽媽看見是許安摔在地上,趕緊過去,想要扶起他,被爸爸大聲喝止:“不要亂動,以免造成二次傷害。”
他匆匆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打過一次急救電話了,我們的救護人員趕過去,現場什麼也沒有,告訴你,急救電話是公共資源,隨意撥打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接線小姐字正詞嚴。
“不是,不是,剛剛那個人他自己蘇醒了,這次是真的,千真萬確。”爸爸急急地解釋。
一旁的媽媽搶過電話大喊:“啊呦,快點快點,如果現場沒有傷者,你們就把我打殘拖走。”
媽媽語不驚人誓不休。
救護車“哇嗚,哇嗚……”地劃過沉睡的午夜,清繪穿著睡衣跑出來,看見醫護人員正檢查著許安的傷口,小聲地詢問著什麼,媽媽在一旁老是搶答,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