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臉埋進碗裏,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窘,還是難過。
在亞馬遜的蝴蝶扇動翅膀的時候,它怎麼會知道在得克薩斯州的那一場龍卷風呢?
清繪寬慰自己。
清繪提著水壺在天台澆花,遠遠地看見許安的側柏被媽媽丟進了隔壁張家的後花園,它跌落在荷池邊,沒人打理照料,生長得卻愈發繁茂,一根粗壯的枝丫斜斜地伸向天空,像是一隻手探出水麵求救,越是這樣想著,越是覺得詭異,看,有臂彎,有明顯的五根手指,綿密的樹葉水袖一樣堆疊。
“收件。”這個郵遞員有著唱戲的腔,猛然一嗓子,嚇得沉浸在幻想中的清繪差點沒一頭栽下來,手裏的水壺歪在一邊,裏麵的水淅淅瀝瀝灑下去。
綠製服綠帽子的郵遞員一尊郵筒一樣杵在下麵,抹著一臉水:“還嫌我不夠綠嗎,再澆我就要開花了。”
郵遞員有一張圓圓胖胖的臉,堆滿滿燦爛的笑,春雨裏洗過的太陽。
清繪不好意思地跑下來。是許安的信,來自江西。清繪幫他簽收。
“小姑娘字寫得真漂亮。”郵遞員嘴巴和笑容一樣燦爛:“字如其人。”
清繪被他誇得臉都紅了,她簽的是許安的名字,斯文的小篆,寫出來的確好看。代他收信,簽寫他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是很親密的事情,這樣想著,清繪的臉更紅了,雙頰溫香如薔薇。
“是情書啊?”看見她這樣害羞,連郵遞員都好奇了。想想郵遞員真的是最寂寞的職業,因為他永遠也不知道信封裏寫著什麼。
清繪也很想知道,她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舉起手裏的信,對著陽光看,裏麵好像是一張明信片,又或是一張照片。
許安拎著工具箱回來,家裏的一隻小板凳缺了半截腿,媽媽請他有時間幫忙修一下。
他蹲在門口,揮著一把錘子敲敲打打,目不轉睛,聚精會神,修一把破凳子,裝潢阿房宮一樣用心。
清繪走過去他身邊。“給,你的信。”
他停下來,放下手裏的錘子,接過信。清繪發現他手好大,雖然每天做粗重的工作,但手指依然很幹淨,也很好看。
許安坐在缺了一條腿的凳子上,拆開手裏的信,才看一眼,便撲通栽個跟頭。
媽媽趕緊跑出來:“啊呦,這張破凳子又害人,沒事吧你?”
“沒事的。”許安趕緊爬起來。
“這是誰啊?”媽媽撿起他掉在地上的照片問,“你女朋友嗎?”
“不是。”許安小聲回答。
“那是誰啊?”媽媽真是八卦,鍥而不舍,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媽讓我九月底回家相親。”他的聲音永遠是壓縮的,這麼袖珍。
“啊?我看看。”媽媽對著照片仔細研究起來,“既然你們還沒見過,阿姨就跟你講實話啊,照片裏這姑娘麵相不好,高顴骨、薄嘴唇、刻薄相……”
許安終於修完了小板凳,默默地把它放回屋簷下,又一瘸一瘸地走上去。剛剛那一下,應該摔得很重,他似乎瘸得更厲害了。看來照片裏的女孩子真的克夫相,看一眼照片都得摔跟頭。
清繪坐在許安修好的小板凳上麵,握起拳頭數:“七月大、八月大、九月小……”
九月盡了,九月小。
第十七章 [本章字數:2268 最新更新時間:2011-03-26 19:07: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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