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慢一點,可能要下雨了。”很奇怪的話,要下雨了,不是應該加快腳步,早點回家嗎?
許安的腿每逢下雨,都會痛得錐心,所以會覺得雨季如此漫長。
看見清繪迎麵過來,許安的妻子趕緊側站在路旁,一臉遇見天使的表情:“你好。”
清繪慢下來,也笑一笑,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三個人擦肩而過,背對背,朝著相反的方向,回到兩個世界這條路,他們曾經每天一起來了又去,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
發廊小弟榮升店長了,原來的白襯衫黑領結換成了黑西服黑領帶,站在一襲黑裙的清繪旁邊,肅穆莊嚴。
“嗨,你過來了。”他還記得清繪,“梨花頭半個月打理一次剛剛合適。”
“請你幫我剪一個阿穆那樣的發型。”
“什麼?”發廊小弟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是你上次推薦的阿穆的那一種,短短的,發不壓眉,你上次不是說,頭發壓眉會觸黴頭嗎?”
旁邊的顧客笑起來,“阿穆發不壓眉,可是他最近很倒黴,開車撞到人。”
“我還是幫你修一下吧?”
“我想剪短發。”
“我已剪短了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傷透我的尷尬……”發廊的音樂不合時宜的煽情。
“這是我們的店歌。”發廊小弟介紹,“隔壁郵局的局歌是王菲的《郵差》,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人在失戀的時候,聽什麼情歌都在說自己,聽到美好的,會想起自己曾經得到的;聽到悲傷的,會想起自己已經失去的。
頭發終於剪好了,清繪被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那麼陌生。發廊的冷氣又很足,清繪忽然覺得脖子很冷,冷到骨子裏。
發廊小弟拿出另一麵鏡子,讓清繪看自己的後腦,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後腦有一顆細細小小黑色的痣,本來以為是鏡子髒了,可是換了幾個角度,它還是在。
星相裏說,脖子後麵正中位置有黑痣,是因為記得前世未了的姻緣,這是今生再見的信記,是注定的情緣劫難。
快要畢業了,學校裏兵荒馬亂,清繪繞去幽清的植物園,剛好碰到大魚低著頭,扛著一隻巨大的編織袋走過。
“清繪?”
“大魚?”
已經錯身而過的兩個人,幾乎同時回頭,同時疑惑地喊對方的名字。
“你什麼時候把頭發剪這麼短?差點沒認出你來。”
“上午。”清繪撓撓頭,“還像不像達摩了?”
“不像了,像他的弟子,少林寺的尼姑。”
“要死。”清繪伸出手,作勢打他,可是又覺得突兀,落在半空,成了一個空泛尷尬的手勢。
大魚把肩膀湊近她,“來,給你打一下。”
“懶得打你。”清繪收回手,“你這扛的什麼啊?剛剛遮著臉,我也差點沒認出你。”
“全都是亂七八糟的書,準備去畢業跳蚤市場。”大魚踢一踢腳邊的書,“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叫一個熱鬧,敲鑼的、打鼓的、跳樓的、放血的、賣書的、賣筆記的、賣電腦的,早上還看見一個轉讓男朋友的,包打開水、包買早飯、包占座位。”
“這麼實惠啊?”清繪笑起來,“明天去瞧瞧,今天我們係裏安排實習單位,我得去搶個好公司。”
“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去賣書吧。”清繪轉身,又回頭,“你們係裏實習單位安排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