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淩傲塵在她離開時,安靜地睜開眼看著她的背影,滿目哀傷。
信任,這般困難麼?
當日夜裏,西方天閣為王婷和秦若風接風洗塵。
秦若風畢竟是小孩子,在席上吃了幾口好吃的,又被眾人灌了幾杯甜酒困意就犯上來了,被萍兒抱走哄著去睡了。
自始至終,淩傲塵都未出現。
至尊閣裏的人都知道夫人素來喜靜,早早也就散了。
席散之後,王婷起身去了後院,想要散散酒氣。正值十五,夜色被月光驅散,溫柔卻也清冷。誰知剛到後院,就看到一個人影正坐在石桌旁,對月獨酌——正是淩傲塵。
王婷一愣,隨即走過去:“淩姐姐,你舊傷未愈,不可飲酒。”
淩傲塵轉頭,舉起手裏的酒壺,淡淡一笑:“皮外傷而已,早就不礙事了。”
王婷歎息一聲,坐到旁邊:“淩姐姐總是這般固執。”
淩傲塵搖搖酒壺,笑道:“彼此彼此。”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安靜了半晌,淩傲塵給王婷也斟了杯酒,突然道:“可還記得十年前,我們剛剛遇見那會兒?”
王婷點頭,淡淡笑道:“這輩子都記得。”
王婷記得,她兒時父親常帶自己來西方天閣做客。淩傲塵自幼就性情高傲,卻跟性情溫和的王婷一見如故,慢慢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那時候父親們在客廳擺酒席,她們兩個小丫頭自然被轟出去。兩個孩子就偷偷到酒窖裏拿了兩壇子酒,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邊學著大人喝酒邊假意賞月,吟上那麼兩句酸詩,卻被酒水辣的嗆出眼淚。現在想起來真是好笑,卻也是美麗的回憶。
若是那時多好,她隻是淩傲塵,她隻是王婷。
她不是東方天閣的閣主,她不是至尊閣主的夫人。
兩個普普通通的少女,無憂無慮。
“可還記得咱們當初吟的詩?”淩傲塵笑眯眯地拿起兩個酒杯,其中一個遞給王婷。
王婷接過,點頭:“那時年紀小,不知道大人們是在行酒令,就當他們在念詩,咱倆就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大半天呢。雖然日子久了,卻也還記得一些,畢竟都是那時候剛跟先生學的。”
淩傲塵高高舉杯:“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王婷默契地碰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清脆地碰杯,一飲而盡!
再斟滿,淩傲塵繼續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婷接著附和:“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許久,王婷放下酒杯,嘴角眉梢的笑意卻仍是掩不住:“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真是天真幼稚。”
“是啊,天真幼稚卻也坦誠。”淩傲塵似有似無地看了王婷一眼,“咱們曾經無話不說,可現在,你瞞著我,我蒙騙你。嗬,再也沒有坦誠這回事。”
王婷臉上的笑意淡去,嘴唇微泯:“淩姐姐,婷兒並非刻意瞞著你。”
淩傲塵認真地道:“不肯坦誠就是刻意隱瞞,沒有理由。”
兩人對視許久,王婷終於敗下陣來,咬咬唇道:“好,我告訴你,可是淩姐姐你要答應我一件事,無論這以後的一個時辰你聽到什麼,都不可以影響你人生之後的任何決定。”
淩傲塵點頭。
“這事情,該從何說起呢?”王婷沉思片刻,拄著下巴道,“應該打十年前,我去往清風山莊學武之後說起。我跟著李鼎寒到了清風山莊後,見到了他那位未婚妻子謝雲蘊。謝雲蘊心胸狹隘,容不得清風君身邊有任何人搶走她的關注,便設計陷害我,讓人販子擄走了我,賣到最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