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我們倆隻好喝了點餃子皮燉餡兒湯了事。因為沒有電視機也沒有網線,我們沒法像往年那樣看春晚。雖然之前對它常常惡意抨擊,但真少了它的陪伴,心裏總像缺了一塊。
我正醞釀著思鄉的情緒,季澤清拉著我的手出了門,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我被他一路拉著爬了半個鍾頭的山。是的,當別人在家裏合家團聚看春晚的時候,我和季澤清正在黃城的小山坡上爬山。我氣喘籲籲地問了他好幾次,這大半夜爬山有啥講究沒有。他都神秘莫測地笑而不語。我一直壓抑著把他踢下山的衝動,直到他停下來看了看表,扳著我的肩轉過身,讓我麵朝寺廟那方向。
我說:“寺廟有什麼好看的,咱不是天天住那兒嘛。”
“你仔細看。”
到了春節前後,寺廟裏香火旺了很多,香客們在寺廟的大院落裏點了不少蠟,在黑夜裏亮出點點的光芒。每一根蠟的光都很微弱,可聚在一起卻能讓人老遠都看見它們紅紅的火苗。
我凝神看,漸漸地,我發現那些蠟的位置擺放得很是獨特,似乎串聯起來是個吉祥物。等我琢磨出那是什麼形狀的時候,我激動得快跳起來。季澤清在旁邊指了指手機上12點整的數字,緩緩地對我說道:“鼠年快樂,紀晴冉。”
我看著下麵那幅巨大的老鼠燭光圖,興奮地說道:“鼠年快樂,小結巴。”
後來,當我在電視上看見2008年奧運會上,長安街燃放的煙花呈現出巨大的腳印形狀時,我很是淡定。咱黃城寺廟的僧人早就有這麼牛掰的創意了,真難為大導演張藝謀在這麼國際型的舞台上表演這個……
那晚我在山上看了好久的燭光圖,深覺這真是個好兆頭。鼠光鼠光,我的人生似乎即將迎來曙光。
我拍著季澤清的肩膀道:“你的眼睛真毒!你說僧人們是不是在搞什麼非法的祭祀活動?這麼好的效果居然不聲張,還好被你發現了,不然白白錯過了這麼精彩的瞬間。”
季澤清好看的眉毛挑了挑,看著那張“鼠光圖”出神,過了會兒轉過身來說道:“你喜歡就好。”
他的背後,是一片片的燭光,我卻覺得明明滅滅的燭光中,最亮的是他如同啟明星一般璀璨的眼睛。
大年初一,寺廟熱鬧非凡。季澤清算是寺廟的客人,竟分到了幾個開光的香菇白菜包。
我聽說過開光的玉器開光的紙筆,倒是第一次聽說開光的香菇白菜包。
季澤清拿出白胖胖的包子問道:“你吃麼?”
我裝出大駭的樣子,說:“你怎麼敢吃開光的香菇白菜包呢?”
快塞進嘴裏的包子又被放了下來。他疑惑地看著我:“有問題麼?”
我白了他一眼,正經地說道:“當然有問題了,不然他們可以為胡蘿卜素包、韭菜茴香包、豆腐榨菜包開光,為什麼獨獨是香菇白菜包呢?”
季澤清擰著眉頭,被我的問題難倒了。他隻好問道:“為什麼?”
我說道:“因為香菇白菜包的背後有個纏綿悱惻的故事。一直以來,苗條的香菇就看不上胖墩墩的白菜,認為白菜又土又笨,一點都不懂她的玲瓏心。但是白菜卻毫不在意它的嫌棄,香菇到哪裏,白菜就跟到了哪裏。有一天,香菇被食堂師傅抓過去了,放在了厚厚的砧板上。正當食堂師傅高舉著明晃晃的菜刀,準備向香菇下手時,說時遲那時快,白菜奮不顧身地跑過去,撲倒在香菇的身上。刀落下,白菜身首異處。香菇望著白菜的屍體,才醒悟過來,陪它能走到最後的,是身邊一直被冷落的白菜,不是它暗藏心底許了芳心的芹菜君。人們為了紀念忠貞的白菜,於是就把香菇跟它一起剁碎了,做成了香菇白菜包,讓他們纏纏綿綿、世世代代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