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上看,《中國現代主義詩潮論》全書展現了一個十分完整的立體結構。既有理論的宏觀闡釋,又有具體作家作品、詩歌潮流的微觀剖析;既有橫向詩藝的比較,又有縱向的史的脈絡的梳理;既注意現代主義詩潮向西方借鑒的經驗總結,同時重視對本民族詩學傳統的繼承。從而給現代主義詩潮的發展提供了一個全方位、多層次的立體印象。
五、經典作家研究——以魯迅研究為例
經典作家研究是湖北文學理論批評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湖北地區的學術傳統。尤其是改革開放後,湖北地區對魯迅、胡適、聞一多等經典作家研究,均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在經典作家研究資料的整理、傳記寫作及專題研究等領域,成就斐然。轉型時期,湖北地區的經典作家研究仍然保持著較高的水準,尤其是魯迅研究,成績突出,特色鮮明。王乾坤的《魯迅的生命哲學》和張箭飛的《魯迅詩化小說研究》,代表了湖北地區對魯迅研究的實績,也代表了湖北地區經典作家研究的水準。
(一)《魯迅的生命哲學》:人生哲學派研究的新拓展魯迅思想的豐富性和複雜性,是學術界一個不盡的話題,魯迅作品中思想密度之高,也是曆來學者們公認的事實,從思想史的角度,從哲學、倫理學、心理學等角度對魯迅及其作品進行解讀,不僅有其合理性,也有客觀必要。有學者在這方麵已經做了許多努力的工作,如旺暉的《反抗絕望》從人生哲學的探討出發,充分揭示了魯迅精神結構的複雜性和各種矛盾的交織狀態,包括理性的與非理性的、唯物的與唯心的、科學的與宗教的、傳統的與現代的、出世的與入世的、社會的與個人的、階級的與人性的、樂觀主義的與悲觀主義等等尖銳對立的元素在內。《魯迅的生命哲學》與《反抗絕望》有一定的思想聯係,但它是對魯迅生命哲學一種更理論化和係統化的闡釋,並試圖將其歸結為一種新的解讀範型。
《魯迅的生命哲學》認為,在魯迅的生命哲學當中,軸心概念是“中間物”——“一切都是中間物”,“中間物論”是魯迅生命哲學的體現,也是魯迅堪稱思想家的根本識別。從中西方思想背景出發,著作探尋了“中間物”的文化根源。包括中庸之道、邏各斯主義與道、新神思宗、佛緣等方麵。魯迅思想在很多方麵與中西思想文化相撞或融合,但又完全不等同於任何一方。“他不以邏輯理論詮釋他所生存的世界,而是以一種置入方式整體地與世界相遇,因此,他同這個世界處於一種複雜的情緒糾纏關係中。”(王乾坤:《魯迅的生命哲學》,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1999年7月版,第46頁。)他接受了諸多思想文化的滲入和影響,但很難將魯迅思想納入某一思想體係的邏輯規定之內,而是處於一種解釋學的關係中。形成自己獨特的人生體驗和生命哲學。
於是,《魯迅的生命哲學》從“中間物”的核心概念出發,將魯迅生命哲學歸納為一個有機的體係,從時間論、信仰論、審美論等扇麵得以展開。
《魯迅的生命哲學》首先探討了魯迅的時間觀。由時間問題切入,《魯迅的生命哲學》開始對魯迅生命哲學的探索,“魯迅用中間物概念消解形上實體,常常是靠時間論來完成的;魯迅對人的生存狀況的思考,亦常常是與時間問題相提並論的。……所以魯迅的時間論、曆史論常常就是人生論。”(王乾坤:《魯迅的生命哲學》,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1999年7月版,第19—20頁。)《魯迅的生命哲學》將魯迅的“時間”還原為生命,從生命的路向去理解魯迅的時間觀,也就是生命觀。由此,《魯迅的生命哲學》認為,魯迅拒絕形而上學狀態中的終極追求。因此,人隻有“反求諸身”,回到當下之“行”,把曆史與未來收入當下以生命化,以讓其“在”。《魯迅的生命哲學》發現,魯迅並不是用現在時間來逃避對於將來時間(死亡)的恐懼,但對“人的最後的目的和價值”之類邏各斯式的問題總是予以懸擱,認為“沒有人能夠答複”,每個人“盡著環子的任務”,“環子”在時相上就是此地此時,就是“由此到那”的中間物狀態。過去、現在和將來時間(死亡)都不過是中間物狀態的其中一環罷了。
其次,《魯迅的生命哲學》探討了魯迅的信仰論。魯迅把超驗之期待、之信顯於此岸之行,用後者承擔前者,體現為一種生命信仰。《魯迅的生命哲學》係統地論述了這一問題。《魯迅生命哲學》將自由與他由、自律與他律、絕望的證悟、生命之行的勇氣、創傷的慰藉、苦難與愛等一係列哲學命題,置於魯迅生命哲學的範疇進行解說。其間融合了魯迅生命哲學中一係列根本性的問題,包括有限與無限、有與無、形下與形上、現世與終極等思想母題。“中間物”概念拆解形而上學的終極實體,消解一切無限、無、形上和終極的範疇,但這種消解並非勾銷,恰恰相反,在精神信仰深處,表現對終極的執著和眷注。《魯迅的生命哲學》認為,魯迅執著現在又否定現在。執著現在,是通過擊破形而上的生命力的壓抑而為人生辯護;否定現在,是通過與這個邪惡的世界抗爭而尋找生命的意義。但是,二者最終指向是唯一的,那就是本真的生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