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腦的公雞

——[西班牙]塞 拉

“啊!您看這麼嫩的雞,您走遍整個特雷維約也找不到。您看這又脆又細的肉質,一吃到嘴裏,就會像糖那樣化掉!”喬萬尼·梅諾迪提著那隻售不出去的瘦骨嶙峋的小公雞向一位太太兜售。

太太提起雞,掂了掂分量,看了又看,還是把它放回到梅諾迪店鋪櫃台上。梅諾迪的瘦雞又一次被拒絕了。

這隻骨瘦如柴的小公雞,生前模樣很糟糕,一身花斑毛,鳴不成調,行無行姿,卻自負好鬥。要是從牆頭展翅欲飛,總能落在地上。

“這隻不成器的小公雞長得像誰呀?”雞欄裏的老母雞常常絮絮叨叨地評說著,“他父親長得一表人才。他母親誰不知道,在全特雷維約,就數她最壯實,蛋也生得最多。可這小冤家,怎麼生得這般不成樣子?”

瘦公雞知道自己與眾不同,常常自己安慰自己,它思忖著:

“聽這話就知道,他們根本就不理解我。我與他們不一樣,我有理想,有誌向。在這個鬼雞窩裏,誰要是有個性,那群庸俗下流、胸無大誌的母雞們就會給他白眼。我天生與眾不同,想多見點世麵,這難道有錯嗎?”

瘦公雞畢竟年少,自以為是與眾不同的典範,以此聊以自慰。

特雷維約的這隻瘦公雞有遠大的抱負,它想出人頭地,區別於肥胖的公雞,區別於那些毛色鮮豔的公雞,區別於所有的公雞,它在為這個遠大的抱負不懈地努力:吃螢火蟲,吃藤忍冬的花,連石英沙、金戒指、金手鏈都吃,小公雞認為這些東西一定可以補充自己的營養。

有一次,小瘦公雞吃了一隻金戒指和金手鏈。這一幕特雷維約的許多人都沒看到,那時小公雞正在全神貫注地尋找有營養的東西。那模樣真是怪極了,仿佛成了阿拉斯加的考察家。突然,它發現了那金戒指和金手鏈,真慶幸沒有漏掉它們。

“哈哈,太好了!”特雷維約的瘦公雞叫道,“我該走運了!我吃了這些金首飾,我的雞冠就會變得金光閃閃,走起路來也會威風凜凜。別的公雞一定會拜倒在我的腳下,母雞們見了我無不肅然起敬!”

瘦公雞根本沒多想,隻啄了兩下就將金戒指和金手鏈吞進肚裏。吞下不久,它便感覺到嗉囊裏沉甸甸的,有點不舒服。

它喃喃自語:“或許一會兒消化了就好啦。”

然而,嗉囊裏的黃金並沒有化去。打那以後,瘦公雞走起路來便搖搖晃晃,像隨水漂流的破船一樣。

“瞧我幹的好事!”

一天,主人見到瘦公雞猶如醉鬼一般,自言自語道:

“真見鬼,這隻小公雞既不長大也不變肥,真是廢物。還是把它賣給雞鋪的梅諾迪先生吧,還能給顧客的飯桌上添道菜。”

說做就做,他把這隻雞賣給了雞店老板梅諾迪。梅諾迪把它宰了掛到雞店門口,好讓哪位女鄰居買去,說不定這女鄰居的丈夫早一天吩咐過:

“喂,瑪麗亞,做一頓我最愛吃的雞塊燒米飯吧,那樣我會很滿足的。”

小公雞瘦骨嶙峋的身體被掛在雞店門口的鉤子上,比起身上有毛在雞欄散步時,還要瘦弱得多。

“喬萬尼先生,這雞賣多少錢?”一個女人心不在焉地隨口問了一聲。

“您要買這隻小公雞嗎?啊,太太,您走遍整個特雷維約也找不到這麼嫩的雞。您看這隻雞的肉質,真是又脆又細,一吃到嘴裏,就會像糖那樣化掉。”

可是那太太掂了兩下又放下了。

“您別費口舌了,喬萬尼先生。另外給我拿一隻,不要這隻瘦的。”

過了幾天,眼看這隻公雞就要腐爛了,喬萬尼·梅諾迪隻好對他的老婆說:

“帕奧蘭,你看,我把這隻瘦雞給你拿來啦,誰也不願意買它。你把它放進鍋裏煮一煮,好歹可以熬碗湯喝。”

於是,帕奧蘭就把這隻公雞提到廚房裏去熬湯。喬萬尼也跟著進了廚房,看著妻子做雞湯。

“這雞腦真硬!”

“不可能啊?還是隻小公雞呢!雞腦怎麼會硬?”

可是帕奧蘭說得對,小公雞有著石頭般的腦。

“真是見鬼啦!”

“是呀,可真怪……你快拿刀來,剖開看看有什麼東西。”

帕奧蘭把刀尖戳了進去,從雞腦裏取出了一隻金戒指、一個金手鏈。

“喬萬尼!喬萬尼!這雞的腦是金的!殺了它真是個錯誤,要是讓它活到老,我們可就要發大財了!”

然而,死雞不能複活。他們隻得將雞下鍋。星期天,帕奧蘭戴著金手鏈,喬萬尼·梅諾迪戴著金戒指,去參加十二點鍾的彌撒。

“多漂亮的手鏈啊!”帕奧蘭的女友恭維道。

帕奧蘭滿臉帶著猜不透的神氣回答道:

“哦!說來話長,這故事簡直太離譜了。以後有空我一定講給你聽。這叫金腦公雞的故事,聽起來好像是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