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我盒子的人是我親愛的母親,”她告訴我,“那是在1912年的某個早上,那天是我第一次離家的日子。媽媽囑咐我要永遠珍惜它——對我來說,它勝過一切。”

1912年,那是40年前,這比我年齡的兩倍還長!那個時代的事件倏地掠過我的腦海:冰海沉船“巨人號”、南極探險的蘇格蘭人,依稀可辨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炮聲……

“這盒子已經曆過兩次世界大戰了。”貝格斯太太繼續說,“1917年凱撒的空襲,後來希特勒的轟炸……它是跟我進入防空洞才保存到今天的。失去房子沒什麼,可我怕失去它。”

我感到十分好奇,貝格斯太太卻顯得津津樂道。

“此外,”她說,“我從來沒有揭開過蓋子。”她的目光越過鏡片打量著我,“裏麵裝的是什麼,您能猜出來嗎?”

我想,裏麵一定裝著極其珍貴的東西,因為那是她最珍惜的財產。我無法猜出裏麵是什麼,於是搖了搖頭。她忙著又給我倒了點熱氣騰騰的茶,接著端坐在安樂椅上,默默地注視著我——似乎在思索著如何選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什麼也沒有,”她說,“這裏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這個回答簡單得令人吃驚,天哪,究竟為什麼將這麼一個玩意當做寶貝珍藏,而且珍藏達40年之久呢?眼前的這位仁慈的老太太似乎變得古怪起來。

“一定感到奇怪,是吧?”貝格斯太太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珍藏著一個似乎是無用的東西。”

我朗聲大笑起來——我不想再往下問,如果問個水落石出倒不好。

“沒錯,是空的。”她認真地說,“40年前,我媽媽將這盒子合上捆緊——同時也將世上最甜蜜的地方——家的聲響、家的氣味和家的場景統統關在裏頭了。從此,我再也沒有打開它,我覺得這裏頭仍然充滿了這些無價之寶。”

以裝滿天倫之樂的盒子作為紀念品珍藏,既獨特又不朽——相片早已褪色,鮮花也早已化作塵土,隻有家,才依然如自己的手指那麼親切!

貝格斯太太此時注視著那個陳舊的紙盒,指頭輕撫盒蓋,陷入沉思之中。

就在那個晚上,我又一次眺望著倫敦城。燈火在神奇地閃爍著,這地方似乎變得親切得多了。我心中的憂鬱大多已經消失。是貝格斯太太那滾燙的茶衝走了我的鄉愁。此外,我心中又騰起一個更深刻的思想。我明白了,每個人離家時總會留下一點屬於他的風味;就像貝格斯太太的舊紙盒永遠留有家鄉的氣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