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3)

郭得樹對黃通化說,去,叫兩個兵,再叫個排長,去給我看看清楚,螞蟥瘟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楊邑說,再問問,病人是從哪裏來的,這是第一個還是第幾個?

黃通化領命而去,吆喝一個排長帶著兩個士兵,一路小跑過去,讓抬人的老百姓把被子揭開,縮頭縮腦地察看一番,又比比劃劃地問了一陣,再一路小跑回來,在離楊邑等人還有十多步的地方,趙穎敏突然大喝一聲,站住,就在那裏回答!病人是什麼樣子?

三個人猛地站住。排長回答,問清楚了,病人臉紅發燒,我摸了一下,燙人。

楊邑問,問清楚沒有,是從哪裏來的?

排長回答,是從西黃集來的。

楊邑問,往哪裏抬?

排長回答,抬到鬆毛嶺河灣,等死。

楊邑問,這是第幾個病人?

排長回答,這是第四個病人,昨夜死了兩個,聽說西黃集還有三個人開始發燒。今天早晨死了兩頭豬,還有一頭驢,拉磨的時候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排長報告完畢,一行人的臉都黑了。孫文前說,他媽的,早不瘟,晚不瘟,怎麼這個時候發瘟了。我看西黃集不能去了。

楊邑躊躇半天說,不去恐怕不行,還是要去看看。黃連長,你讓那個排長帶那兩個兵,不要上車了,徒步回去。

趙穎敏說,回去之後,不要回兵營,直接到醫院找三科的餘大夫,就說我說的,每人打一針卡杜米,然後住進隔離病房觀察。

如此這般安排妥當,這才上車繼續前進。大家都不說話,走了一陣,孫文前試探著問,參座,非要到西黃集去嗎?要不,您和郭處長在這裏歇歇腳,我和趙副處長去一趟,也就可以了吧?

楊邑半閉著眼,輕輕地搖搖頭。

郭得樹說,我看我們也不用這麼緊張,我就不信到西黃集走一趟就得上螞蟥瘟了,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麼文章?再說,螞蟥瘟已經不是不治之症了,用不著談虎色變。

楊邑說,我也這麼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看,心裏就有數了。

趙穎敏苦笑一下,不再說話。

不多一會兒,到了淮上支隊警戒線,在這裏警戒的分隊已經接到通知,友軍長官來視察防務,前哨連副連長跑步過來敬禮報告,楊邑又問,聽說西黃集發生螞蟥瘟,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啊?

淮上支隊的副連長回答,部隊也有三個人發高燒,已經轉移到杜家老樓了,不知道是什麼病,上級不讓問,隻是通知,近幾天停止助民勞動,軍民隔離。

楊邑沒再多問,上車後說,原計劃在西黃集和馬建科見麵,吃他們一頓飯,摸摸他們的態度。現在遇上這麼個情況,諸位說,這個飯還吃不吃?

孫文前說,我看算了,這鬼地方到處都是陷阱,再說,馬建科那個半吊子團長是個炮筒子,隻會打,上麵的意圖他連邊都不沾。

楊邑說,我們總得看看他的防務吧,萬一以後真的交手了,我們也知道他的重點在哪裏。

郭得樹說,楊副參謀長,防務就不必看了,他哪天動哪一個棋子,情報處一清二楚。再說,他們現在是陳秋石代司令,這個人鬼得很,兵無定勢,咱們能夠看到的,都是假的。

楊邑又把眼睛閉上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那好,人不下車,車不熄火,把西黃集大街小巷給我轉兩圈,到他們的團部,跟他們打個招呼,就說軍務繁忙,不便叨擾。

後來就把車子開到西黃集東南馬莊,急匆匆地同淮上支隊在這裏的最高長官、也就是團長馬建科見了個麵,簡單地寒暄幾句,推托說司令部急召,不宜逗留,午飯就免了。馬建科也不挽留,隻是說,也好,西黃集這兩天情況不好,支隊首長很擔心,怕瘟疫蔓延,我們正在采取措施。各位長官自便吧。

楊邑等人在西黃集總共滯留了不到一個小時,卻是觸目驚心。按楊邑吩咐的,人不下車,車不熄火,車窗外麵不時看到人抬人,有六七家人家的門口還掛著黃旗,這是標誌著家裏有傳染病人,在西黃集北頭的壩場上,有一群人架著柴火堆,柴火上麵放著幾具牲口的屍體,正準備焚燒。車子離開西黃集,還是在前哨連警戒的那個地方,老遠看見一個出殯的隊伍,當時郭得樹就罵了一句,真他媽的晦氣,西黃集怎麼轉眼之間就變成人間地獄了?

一車人都相信,西黃集確實發生螞蟥瘟了,心裏都是陰雲籠罩,而楊邑在離開西黃集之後,卻是疑竇叢生,因為汽車緩緩行駛在西黃集街麵的時候,他透過車窗看見遠處的山坡上有一群騾馬,那是淮上支隊的士兵在遛馬,在那一群五顏六色的騾馬裏,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匹腿短身子長的深栗色戰馬,那就是傳說中的神馬,陳秋石的坐騎老山羊。

梁楚韻最終接受了廖添丁布置給她的任務,采訪陳三川,編寫一出話劇腳本,劇名廖添丁已經想好了:《應該審判誰》。思路還是那個思路,陳三川擦槍走火無意傷人,章林坡借題發揮揪住不鬆,少年英雄要飯送死,途遇敵人白手奪槍,女司令陳詞感天動地,民心難違刀下留人。

袁春梅看了腳本大綱之後,連聲說好,親自動手做了修改,把事件起因改掉了,李萬方改為日軍“櫻花一號”收買的間諜李簡捷,以戰術教官身份做掩護,盜竊我軍機密,被我執勤的學員連長陳三川發現,鳴槍警告,準備活捉,間諜李簡捷倉皇奔逃,慌不擇路被絆倒,撞死在逃路上。這樣一改,陳三川打死李萬方的動機就沒有任何毛病了。

袁春梅對梁楚韻說,別說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即便不是這樣,但是藝術可以高於生活。

梁楚韻對此沒有異議,相反,她不能不佩服袁春梅,到底是受過高級教育的知識女性,四兩撥千斤,簡單一改,作品的成色就不一樣了。

袁春梅還改了一處,把腳本中的所謂女司令也就是她本人,改成了一位愛國的職業女律師,沒有任何政治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