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出來:“沒這回事,都說了那些是傳言,他沒有暴力傾向,不會對我動手的。”
“你不想說的話爸爸不逼你,隻不過你受了委屈為什麼不打電話給爸爸呢?”穆正康說,“就算爸爸能力有限,幫不了你忙,聽你傾訴一下總是行的,很多人堆在自己心裏會將自己悶壞的,說出來那煩惱也就消散一半了。”
穆颯但笑不語。
很久沒有和父親麵對麵坐著聊天了,她還記得母親沒和父親離婚前,那時候家裏環境挺單純的,她很喜歡故意走得像一隻企鵝,搖搖擺擺地到穆正康麵前,用力抱住他的大腿,奶聲奶氣說爸爸抱抱,穆正康大笑著抱起她,她又湊過去,撒嬌說爸爸親親,穆正康說爸爸臉上髒,洗幹淨後再給你親。
那是很溫馨美好的父女間的回憶。隻是太短暫了,沒多久父母就離婚了,她跟著母親去了西昌,一直到十二歲,母親走後,穆正康才接她回去。空缺的那些年,彼此的感情被稀釋,她麵對他的時候總有些別扭,再加上他有了另一個家庭,不會將專注力完全放在她身上。
也試著融入新的家庭,但喬慧慧的客氣疏離,穆嬌的公主脾氣讓她沒有太多親近的欲望,潛意識裏也推開他的親近。
“爸爸對你關心太少了。”穆正康聲音有些沉,“包括你結婚這事,的確是爸爸太自私了,當時公司破產,外債累累,”他說到這裏的時候用手按了按鼻梁,竟然發出一個類似哽咽的聲音,讓穆颯驚愕,趕緊抬頭,看見他神情不太對勁,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死局般的靜默,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聲音沉到了穀底,“當時喪失了理智,現在回想,怎麼都不應該賣女兒。”
穆颯安靜地看他。
“颯颯,你爸爸太沒用了。”穆正康聲的腔調透著壓抑,“我無數次做夢,夢見你媽媽跑到我麵前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我都不敢看她。我的確太失敗了,做丈夫,做爸爸,做生意人,沒有一個身份是合格的。當時就不應該誤會你媽媽,應該多多理解她,或者我應該調工作到西昌,一直陪著她,好好地照顧你們。”
當年的程顥英是事業型的女人,生產前半個月還堅持工作,生產後未等完全康複就回到工作崗位,這讓穆正康的母親非常不滿,在老人家的觀念裏,顧不好家庭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她對程顥英怨言頗多,還在穆颯耳邊挑撥,可憐的孩子,你媽媽都不要你了。
程顥英和老人家的矛盾越來越深,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正好那會兒,程顥英工作的研究院傳出了一件“緋聞”,說程顥英和她的男助理在偷偷戀愛,用自己的資曆,身份提拔男助理到中心工作室,還熱心地幫他準備論文,兩人日夜都在實驗室裏流連忘返,穆正康的母親聽到後堅決要兒子和程顥英離婚,向來是孝子的穆正康經不住母親每日的念叨,產生了動搖。
決裂的導火線是程顥英申請調到西昌衛星發射中心工作,自作主張,事先沒和家人商量,穆正康為此硬氣地說:“西昌和我,你自己選一個。”
程顥英選擇了去西昌。在當時眾人眼裏她是標準的“女怪人”,整日埋頭在實驗室,對事業的熱情遠遠超過家庭。她對天文事業的執著讓所有人都無法理解,包括她的父母,某種意義上說,天文學是她的信仰,精神上的財富,重要意義不亞於親人,家庭。她不是那種願意一心一意相夫教子的傳統女人,她是一個科學家,她是注定要將畢生獻給國家天文事業的,這樣宏偉的目標,崇高的理想,多數人覺得荒謬無比,但穆正康是明白的。
雖然明白但還是氣憤,她怎麼能我行我素,什麼都不和他說,他非常介意在她心裏自己的地位一直被排在事業之後。
兩人和平分手,在穆老太的堅持下,穆颯跟了母親。
“你媽媽是個正義,勇敢,有抱負的女人,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並為之付出行動,相反,爸爸比她懦弱太多。”穆正康歎氣,“那會我每天都和她吵架,心裏不高興她將工作放在家庭前麵,我霸道地要她放棄事業,做家庭主婦,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她做不到,久而久之,我對她有了情緒。”
“那時候很多人對她有看法,說她是個怪人,很多缺點,我聽得多了,也覺得他們的話是有道理的,為什麼其他女人可以在家相夫教子,做好飯等丈夫回來,你為什麼不行?我不需要什麼科學家,什麼國家,理想,目標那些都是大人物的責任,你湊什麼熱鬧,做好我的妻子,做好孩子的母親就夠了。”穆正康繼續說,“我當時想法很自私,完全忘記了當時就是被她的工作態度吸引,覺得她很有魅力,主動展開追求的。現在想想,如果她為我改變,成為一個隻會洗衣燒飯的庸俗女人,那就不是她了,我要那麼一個陌生的女人幹什麼呢?”
“所以,你們離婚了。”穆颯輕輕地說。
穆正康點頭:“離婚後我後悔過無數次,也想過去西昌找你們,但每次要出發了還是過不了自己的這一關。最後我想算了,我既然沒有能力給她幸福,隻會牽絆她的前途,我就徹底放棄,在這裏好好祝福她。等我有了新的家庭,也不和她聯係了,過了很多年才得知她生病去世的消息,當晚就大哭了一場,覺得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