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沒什麼好隱瞞的。”顧懷清幽幽的說,“你應該知道,我本是罪臣之後,當年祖父犯事,先帝下旨問罪,株連顧氏九族,我因未成年,才僥幸逃過一死,沒入宮廷為奴。我的親娘並非我父親的正妻,隻是一個姨娘,在顧家獲罪之前就亡故了,正是死於砒/霜之毒。那時我才六歲,記得她喝下一碗湯,突然臉色青黑,七竅流血,倒地抽搐,幾息之間便斷了氣。我嚇得大哭,大病了一場,這噩夢一直纏著我……”

“後來長大了才知道她是被砒/霜毒死的,我便立誌要找到砒/霜的解法,後來在宮中結識了施施,就是太醫院院史鄒敬的嫡傳弟子。他對□□頗有研究,給了我這個方子,不過還從未試驗過。剛才情急之下,死馬當活馬醫,僥幸一試,還好那家夥中毒不深,才救了回來。嗯,看來回去可以讓他寫進醫書,用於濟世救人,也是一樁好事。”

雖然時光不能倒流,不能救回母親,但想到今後會有許多人因此獲救,顧懷清的臉上露出幾分真摯的愉悅。

段明臣還是第一次聽顧懷清說起他的家世,雖然他臉上表情淡漠,仿佛在敘述不相幹之人的事情,可是正是這樣的平靜,令段明臣心中憐惜大起。

段明臣柔聲問道:“你是幾歲進的宮?想必吃了許多苦吧?”

顧懷清搖搖頭,淡笑道:“我生母死後,我就被關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不能出去一步,每日三餐由仆人送來,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多,一直到聖旨下來,顧氏滿門獲罪,我才被放出來。其實,進宮對我反而是好事,要不然再繼續被囚禁下去,我不瘋掉,也會變成個傻子。宮裏的日子雖艱難,過著過著也就習慣了,在遇著陛下之後,就沒有再吃過苦了。”

段明臣不由得想起那一夜同床共寢時,顧懷清身體的異樣反應,忍不住想問他是怎樣逃過淨身的刑罰,不過,此時此情,好像不適宜問這麼煞風景的話。

何況,不管是不是真宦官,顧懷清的身世遭遇都是值得憐惜的。幼年沒了生母,後來滿門被斬,淪為低賤的宮奴。顧懷清雖然年紀不大,但他一生經曆之坎坷,少有人能及,難得的是他並未自暴自棄,也沒有疾世憤俗,委實令人欽佩。

段明臣握住顧懷清的手,珍重的說道:“若你不嫌棄,以後我便做你的親人,我會愛你護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段明臣緊張的望著顧懷清,他明白自己這麼說有點冒昧,顧懷清雖然沒有親人了,但他身份超然,又有皇帝的恩寵作為護身符,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能給他委屈。不過,他並不後悔,固執的握著顧懷清的手,幽黑的眼眸殷切的望著他。

顧懷清抬眸與他對視,段明臣眼中的真摯感情令他動容,他自幼被家人摒棄,滿門獲罪後沒入宮廷,更是舉步維艱,宮闈鬥爭殘酷無比,不得不步步謀算,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地位。不得勢時被人輕賤,得勢後遭人嫉恨,何嚐有人跟他推心置腹,說過這樣真心的話?

顧懷清隻覺得眼眶發熱,胸口像塞了團熱火,縱然平日裏伶牙俐齒,此時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胡亂的點了點頭。

段明臣見他答應,欣喜不已,竟攔腰一把將他抱起,雙腳離地轉了兩圈,心中的滿足感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顧懷清冷不防淩空抱起,吃了一驚,旋即也開心的笑出聲來,反手抱住段明臣的脖頸:“既然做了我哥哥,以後可不許欺負我!”

段明臣將他放下來,摸了摸他柔軟光滑的發絲,又忍不住捏了捏他微紅的臉頰:“好弟弟,哥哥疼你還來不及呢,怎會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