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洛弈的安娜貝爾會看不出來,如果看出來了卻還是裝作不知道的話,那也太可悲了。
嘴裏的餅已經吃完,清香還餘留在口舌間,這樣簡單而沒有生氣的房間,洛冕實在提不起興趣進去看,但身體卻快他思想一步,已經踏入了這間屋子。
地板被洛冕踩得咯吱響,坐在床沿,洛冕打開台燈,盯著燈泡出神,又無聊地按下開關,燈泡驟然暗下。鬼使神差地,洛冕打開床頭櫃下的抽屜,失望地發現裏麵空空如也,隻有一陣新木味道鑽出來。洛冕不知道父母在這裏住了多久,怎麼會連家具都像是新的一樣。
失望之後卻是驚喜。
洛冕在另一邊的抽屜裏發現一本筆記本。筆記本旁邊放著一隻圓珠筆,圓珠筆上的顏料都已經掉色,筆帽處也充滿破損的痕跡,應該是經常被主人攥在手裏所致。懷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心情打開筆記本,首頁隻有大大的一行字:在有薰衣草和他的日子裏。
寫下這行字的一定是一個內心細膩的女人,因為這行字一筆一劃都寫得很認真,字跡娟秀,不繞不草。洛冕頓時感覺心髒熱乎起來,這一定是安娜貝爾的筆記了。
筆記本裏正如開頭所寫的“在有薰衣草和他的日子裏”,多數記錄著與洛弈生活的一點一滴,安娜貝爾真的很愛洛弈,所以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相處的細節,她幾乎快把自己變成一台照相機,精確地定格下每一幕。
“今天,我遇見了他,在茫茫人海中,在我忘記哪怕是我自己的時候……”
“房子裝修得很漂亮,但卻給我很不舒服的感覺。我一定是得寸進尺了,他待我那麼好,我該知足的……”
“花園裏麵種滿了薰衣草,我很開心,因為我昨晚對他說,我很喜歡薰衣草。他原來是那麼在乎我啊……”
“今天我終於完完全全屬於他了,這一切來得那麼自然,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他最近好像很忙,對我也冷淡了很多……”
“我懷孕了,我應該立刻告訴他的,但我遲疑了……”
“其實仔細想一想,他在我麵前一直都是冷靜自持的,從頭到尾,都是我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裏……”
洛冕合上筆記本,深深吐出一口悶在心裏的鬱氣,輕輕地把筆記本放在原來位置。
轉過身,洛冕忽然怔住,定定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
洛弈高大的身子站在門口,憂鬱第一次染上他的眼角,漆黑的眸子裏滿是看透命運的悲哀,而那悲哀,屬於洛冕和他。
隻是,洛冕看不懂那悲哀。
79戀人
洛冕沉住氣,說:“你醒來啦。”
洛弈點點頭,眼睛裏恢複平靜,他湊近洛冕,伸手觸碰洛冕的嘴角,沒等洛冕反應過來就伸出手指微笑道:“沾上了餅屑,我幫你擦掉。”洛冕訕訕一笑,後知後覺地自己擦了下嘴邊,“熏衣草餅味道還不錯。”
“那是你母親的筆記本。”洛弈瞥下那個關上的抽屜,如是說道。洛冕:“那段時間母親其實是很開心的吧。謝謝你營造了那麼久的假象。”苦笑,洛弈答道:“真不知道你這話算不算是感謝,不過,每天晚上你母親總是趴在床上寫筆記,連我都阻止不了。”洛冕似乎回憶到了什麼,笑得很幹淨:“她是有點固執呢。”
洛弈看著這樣的笑,攬住洛冕,嘴唇覆上對方光潔的額頭,一抹淡淡的吻落下。等到洛弈鬆開束縛,洛冕才撐著下巴說:“父親好久沒這麼親過我了。”洛弈說:“這次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洛冕好奇地問。洛弈搖搖頭:“準備一下,我們要離開法國了。”
“下一站去哪呢?”洛冕問。
“德國吧,我喜歡那裏的風情。”
兩個月的時間如白駒過隙,還沒感覺到它的流逝,就恍然發現它已經所剩無幾。最後的那幾天,他們抵達意大利的域外戰場。
域外戰場是一片荒蕪的平原,狂風卷著砂礫飛上半空,劃得皮膚生疼,一踏入域外戰場,就被迎麵而來鋪天蓋地的蒼涼哀氣和直上雲霄的衝天怨氣震住。土地已快完全沙漠化,顯然常年無人踏足,放眼望去沒有一點擁有生機的色彩。
“這裏就是域外戰場?”洛冕回過頭問,“那些斷肢殘臂都被風化了?”忽略那些駭人的氣息,這裏就是一片普通的沙漠,了無人煙。
“你對屍骸感興趣?”洛弈答非所問。
洛冕點頭:“你不覺得很有研究價值?而且那麼多種族參與的大戰,戰況一定很激烈。我要是早出生幾百年該多好。”
陌生的情緒吊上洛弈的眉梢,他說:“興許你前生還參與過這場大戰呢?”
洛冕當然不會信他的鬼話,一笑而過:“你不會帶我來就是為了看沙子的吧。”
洛弈沒有說話,領著洛冕一直往前走,一步一步陷進沙子裏,滾燙的感覺透過外層皮膚傳遞到骨血中。一直走到一處沙丘上,洛弈停住腳步,解禁的手法複雜得洛冕根本看不懂,索性也就低下頭琢磨這處沙丘有哪裏不同之處。他蹲下抓來一把沙子,仔細地瞧瞧,又鋪開這攤沙子,感受它們磨礪手掌的粗糲,始終看不出什麼門道來,隻好鬆開手讓沙子順著手指縫滑下。洛弈瞥眼洛冕的動作,說:“沙子沒什麼不同,不同的是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