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孫健平和那邊的師徒三人道別。
他先是拍拍楊東的肩,“年輕人好好努力,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
嗯,非常明問題了,基本就是傳達一個意思:“在省隊也不錯啊,好好過日子。”
而麵對程亦川時,他就言笑晏晏、一臉欣慰地摸摸這子的頭,“老話得好,勝不驕,敗不餒。年輕人有點成績是好事,但不能懈怠啊,我可盼著早點再見到你。”
挺模棱兩可的,也沒明是在哪兒再見,興許是賽場,又興許是國家隊。沒明,也是為了給楊東留麵子。
最後孫健平衝田鵬笑了笑,擠眉弄眼的:“老田啊,好好帶孩子啊,咱們高山滑雪可就指望你在底下鋪好地基了。我在山上等你輸送苗子!”
田鵬臉紅鼻子粗:“呸!你才在山底下!老子——”
“徒弟,咱們走!”孫健平這老油條,哪裏是田鵬能比得上的?完他要的話,都不給人機會反將一軍,拎著宋詩意就大步流星往外走,“轉機去吧,哈爾濱見!”
宋詩意忍俊不禁,回頭衝眾人揮揮手,目光從咬住腮幫的田鵬一一看過去,劃過難掩失落但依然傻乎乎笑著的楊東,最後落在了那個年輕人麵上。
她那未來的師弟身姿筆直地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之中,背後是玻璃窗外一覽無餘的晴,而他眼底有比那豔陽更加奪目的光彩。他一臉倔強地看著她,嘴唇抿得有些緊,神情裏多了一抹複雜的、她看不懂的情緒。
但這都不影響他那傲氣外露的體質。
宋詩意笑了,轉頭問孫健平:“您打算讓程亦川多久進隊?”
孫健平:“最多再等個一年半載吧。老田他的文化課還沒結束,既然要進隊,就不能繼續留學校了,校方那邊給了他一年時間結束什麼專四專八的考試,要是過了,就給他保留畢業證,不追究他的課程出席率。”
宋詩意嘖嘖兩聲:“有文化的運動員就是不一樣,還能拿個本科畢業證呢。”
孫健平斜眼看她:“知道他哪個學校的不?”
“哪個學校?”
孫健平報出了大的全名,換來宋詩意目瞪口呆的震驚臉,圓滿了:“沒想到吧?”
宋詩意神色複雜:“確實沒想到。”
她承認,她是真嫉妒,真眼紅,真想仰長歎老不公。憑什麼那子賦異稟,還能有這樣的文化成績?
孫健平看穿了她的心思,淡然地:“等他進隊了,給他穿鞋,狠狠虐一虐他。想我們運動員一輩子刻苦訓練,有幾個文化程度高的?這狗日的,打破了我們運動員沒文化的光榮傳統,越發顯得我們這些人是智障……我呸!”
宋詩意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師傅,毫不猶豫地:“堅決響應您的號召,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折騰那臭子!”
師徒二人是磨刀霍霍,可半年時間還早著呢,眼前的頭等大事,是如何通過鍾淑儀女士這一關,毫發無損地得到她的同意,手腳完好地走出箭廠胡同……
瑟瑟發抖中。
*
程亦川離開省隊那,和速降隊的在食堂裏吃了頓散夥飯,沒想到別隊的師哥師姐們也都端著盤子來這桌擠上了。
他也不過在省隊待了一年時間,著實沒想到走時會收獲這麼多“殷切叮嚀”。
“去了要好好練,可別給咱們丟臉。”這是好強的,有集體榮譽感。
“就算是國家隊的也沒什麼了不起,總不能三頭六臂吧?有人欺負你,千萬別憋著,受了委屈來找師姐,師姐替你出氣去!”這是鉛球隊的,有護犢子的泛濫母愛。
“川啊,好好的。咱們是沒什麼指望了,幹等著耗死在這兒,你不一樣,你可是要披著五星紅旗站上領獎台的人,你得好好加油,不為自己也為了咱們。”這是楊東,自知在滑雪生涯上分有限,沒法有更高成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拍著師弟的肩,跟劉備托孤似的。
隔壁花樣滑冰隊的姑娘才十四歲,也咬著酸奶吸管鑽進人群,拉了拉他的衣袖,泫然欲泣:“師哥,我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你了?”
程亦川笑了:“不啊,你加把勁,將來進國家隊。師哥在國家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