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個吻(1 / 3)

這一年的最後一,國家隊依然沒有放假,跨年歸跨年,訓練歸訓練,教練們嚴格奉行丁是丁、卯是卯的一貫政策。

夜裏回到宿舍,無數微信與短信湧入手機。

標示著未讀的紅色數字不斷增加,程亦川卻一條也沒點開,俗氣的新年祝福、各個群裏轉發的節日套話,對他來連看一眼的欲望都談不上。

他隻是定定地看著某個頭像,內心像有貓爪在撓。

連日以來的不聯絡,換來她的一聲問詢,而在那之後,手機另一邊的人就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信。

程亦川百無聊賴地呈大字形攤在床上,閉眼哀歎。

這算什麼呢?自作孽,不可活。

為了證明他心裏沒有九九,積極向上、單純健康,想的話就得全部憋在肚子裏。程亦川翻來覆去地吐氣,最終還是沒忍住,對自己:那就發句新年祝福吧。

很簡短,一點也不會讓人誤會的那種。

鑒於魏光嚴一直在旁邊觀察,他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先是從群裏複製來了祝福信息,然後挨個發給薛同、陳曉春,最後是魏光嚴。

魏光嚴抬頭:“幹嘛啊你,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用得著發微信?”

程亦川:“群發的,生活需要儀式感。”

“嗤。”

“我給微信上每個人都發了。”他著重強調了一遍。

魏光嚴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知道了,不是特地給師姐發的,是順便。”

“對,就是順便。”

程亦川鎮定低頭,把消息複製粘貼到與宋詩意的聊界麵,按下了發送。

距離他們上一次對話已過去整整兩,她沒有再找過他。

程亦川發去祝福後,躺在床上陷入哀傷之中。你看她,果然沒有心。從前都是他死纏爛打給她發消息,這才強行把聊了起來。如今他成熟穩重、少言寡語了,她就完全把他拋在了腦後。

即使他對她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作為朋友,她也太絕情了吧!

程亦川惆悵地望著花板,覺得日子很難熬。

接下來的幾分鍾裏,手機不時震動一下,他總在第一時間拿起來,卻無一例外都是來自他人的跨年祝福。

長籲短歎不知多少遍,再一次看屏幕時,才看見她的回複。

幾乎是精神一振,程亦川猛地坐起來,點開那條消息。

隻有簡簡單單七個字:新年快樂,程亦川。

他忽然間快樂起來,如魚得水,喜上眉梢。你看,她還是記得他的。可喜了一會兒,又漸漸垮下了嘴角。

還真是簡潔,整句話打下來大概要不了五秒鍾。

他想回複點什麼,可不能與她主動聯絡的戒律反複循環在腦中。他像是著了魔,又一次有氣無力躺了下來,望著花板發呆。

日子好像過得一片空白。

缺了點什麼。

*

年末的企業總是一片兵荒馬亂。

年終報告要做,新年企劃要寫,各類數據要交,財務賬目要報。

宋詩意成了隻陀螺,不止在表格文件裏團團轉,還疲於奔波在位於二十三層的公司與三樓的咖啡館之間。

剛入公司時,大概是顧及她背後的二姨夫老總,公司眾人對她都客氣有加,不管背後怎麼,明麵上總是很尊重。

可日子一長,她背後再有人,也終歸是個新來的文員。

於是該怎麼被奴役就怎麼奴役,隻是這個過程延後了那麼一點。帶她的趙經理第一次吩咐她去買咖啡時,還客氣地了句:“這會兒前台也離不開人,萬一有客戶來了,前台都沒人接待,隻能辛苦你了。”

宋詩意點頭沒問題。

這就迎來一長串吹毛求疵的訂單。誰的卡布奇諾不加糖,誰的摩卡加肉桂,誰的拿鐵和牛奶比例對半開,誰的美式不加糖不加奶精務必用紙杯裝。

她沒帶本子,下意識從襯衫口袋裏拿出筆來,就這麼記在手心處。

然而從那起,手心處就再也沒有幹幹淨淨過,她永遠帶著速寫版辦公室咖啡大綱,反複出現在咖啡館裏。

跨年那晚,原本答應陸雙要早點回箭廠胡同,她們倆陪著鍾淑儀一起跨年。

可臨到頭了,收拾好東西正準備走,辦公室的門卻忽然被人敲響。

趙經理推門探了個頭進來:“還沒走啊,宋?”

“正準備走。”

“是這樣的,我這邊有個緊急文件需要處理,客戶那邊等著要。”趙經理抱歉地笑著,抬眼看她,“能不能麻煩你再多留一下,幫我把這事辦了?”

詢問的句式,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宋詩意一頓,下意識抬手看了看表,六點一十五。

耽誤一會兒,應該也不要緊。

她點頭,重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好,那您把文件發我郵箱,需要我怎麼做您也標注一下。”

“行,我這就發給你。”

趙經理笑得春風滿麵,親切至極,風一樣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於是宋詩意這邊的集體辦公室裏,另外三人都走了,就剩下她一個。她收到了趙經理的文件,發現處理起來也不難,大概一二十分鍾的事,也鬆口氣,高效率地做了起來。

文件發回過去後,她還親自去了趙經理的私人辦公室,:“趙經理,文件我給您發過去了,您查收一下。”

辦公室裏的人連連點頭:“好,辛苦你了。”

“那我就先走了。”

“哎,宋,你等等。”

宋詩意一愣,回頭。

“我記得你家在國子監大街,對吧?”

“對。”

“我住在張自忠路,離你那兒很近,順路送你回去。”趙經理站了起來,從一旁的沙發上拿過外套,不容她推辭,就這麼定了下來。

趙經理名叫趙卓,今年三十七八了,當年從知名理工科大學畢業後就來了公司,跟著二姨夫開疆拓土,如今已經是公司不可或缺的臂膀之一。

二姨夫把她安排在趙卓手下,也是一份人情。

雖然工作上有所往來,但宋詩意還是有些拘謹,在車上也沒有什麼話好,畢竟是陌生男子,又是上司。

倒是趙卓一直和氣地引領著話題走向。

“聽李總,你以前是運動員,練什麼的?”

“速降。”知道這項目出來,恐怕他也不太清楚,宋詩意又補充,“高山滑雪的項目之一。”

“滑雪?聽起來挺高端的啊。李總還你是國家隊出來的,拿過什麼國際大獎。厲害啊,宋。”

宋詩意陪笑,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

像趙卓這樣的工科男,年紀還不到四十,在眾人眼裏已是功成名就、事業有成。可同樣的,盡管年輕有為,一眼看去也知道他是從不運動,也對體育並不上心的那種人。

身材早已走樣,常年在飯局浸淫,由此生出了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啤酒肚。

他嘴上誇著厲害,實際上根本沒把職業運動員放在眼裏,隊裏不論教練還是運動員都渴望了半輩子的世錦賽獎杯,擱在他這裏輕而易舉成了沒名沒姓的“什麼國際大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