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2 / 2)

轉來終是一路留心,遠遠看見一個人在無天野地上橫行過去,錢士命好像認得他,連忙趕上去,一把扯住,問道:“你可是叫李信麼?”那人道:“正是。”錢士命喜道:“我今日才扯著了,李信在此了。我久已欲要滅此李信,快快把他一刀兩段。”那人道:“將軍請三思。敢是你認錯了,小的是遝口呂,名殉,號強詞,與將軍原是祖父相交,自來並無仇隙。”錢士命道:“你難道不是通衢大道上的這個李信麼?”那人道:“不是。小的就住在無天野地旁邊沸情裏內。”錢士命扯著的李信,卻原來是個假李信,麵貌相同,往往人多認錯。當下錢士命將他細看,見他的人品甚合我意。這個人諒來必有些手段,因向這個呂殉說道:“呂先生,你有什麼本事?”那呂殉道:“不是小的誇口說,全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可以決勝千裏。隨身還有件寶貝,叫做歪絲,憑他什麼樣人,若纏嫋著身,管教他徙也不能徙一徙。就是通衢大道上的這個李信,神通廣大,卻也奈何我不得。”錢士命道:“你今跟我回去,我欲拜你為軍師。

你意下如何?”那呂殉道:“承蒙將軍不棄,敢不如命。”錢士命道:“我今欲尋鵲頭不得,回去還要同你商量。”那呂殉道:“尋鵲頭知也易事。”於是錢士命和那呂殉同坐在拂車上,眾人跟了一徑來家不題。 卻說時伯濟自從在柳娘娘家逃出沒逃城,上了好道路,來到通衢大道上,遇見那李信,知己相投,分外情深。時伯濟安心住在他家中,寸步不離左右,就是李信也情願跟他。李信要到那裏,時伯濟便跟他到那裏。時伯濟要到那裏,李信也跟他到那裏。比當日住在錢士命家矮齋中相去何如。一日,時伯濟偶然步出門來,就撞著了一個溫六公。這溫六公卻有些旁門邪術,手中寫了一個迷字,向時伯濟麵上一放,擋住去路,說道:“伯濟兄,你我同道,你可曉得你的金銀錢如今又在萬笏手裏。

你可想他,你倒不如同我一條路上轉去,還到沒逃城裏,向下山路上走走何如?”遂著了他一個迷字,昏昏沉沉同了他走,幸虧李信暗暗跟隨,不致有傷性命。進了沒逃城,一路行走,望見前麵有一所鬼廟。時伯濟被溫六公攙入廟中,溫六公即便畫符念咒,召了許多鬼,從裏麵走出來,打頭兩個大頭青胖鬼,陰大神弗鬼,後麵隨出的活鬼、陰鬼、倒鬼、臭鬼、冒失鬼、偷飯鬼、連熟鬼、地裏鬼、六市鬼、討債鬼、輕腳鬼、一腳鬼、帛煞鬼、寒酸鬼、溲酸鬼、溜打鬼、壓壁鬼、摸壁鬼、瞎撻鬼、打扯鬼、鬼裏鬼、酒鬼、賭鬼、色鬼、竭鬼、逗鬼、泥鬼、苦鬼、哭鬼、餓鬼、死鬼、雌鬼,那些鬼都是小鬼,一擁上前,擺了一個迷魂陣,把時伯濟團團圍住,多說道:“時伯濟,聞得你有個金銀錢,借與我們看看。我們若得一見,盡可升天。” 時伯濟道:“我如今是沒有的了。”眾鬼道,”不相幹,如若沒有,你休想出得此廟。”時伯濟道:“我的金銀錢已經落在他人之手。如今你曉得說在萬笏手裏,我怎好借與你們。”溫六公道:“你現在沒有,我卻知道,隻要你親口許了我們就是了。”時伯濟道:“我手中沒有,怎好輕許你們?”溫六公道:“你若不肯許我,看你如何脫得此陣。”說猶未了,但見四邊煙霧漫漫,抬頭不見青天麵,一團晦氣罩住時伯濟。李信看見,也就使出神通,念動正言。果然邪不勝正,那須鬼也有點頭而出的,也有厭聞而走的,也有羞慚而退的,紛紛雜雜,盡行散去。連溫六公也不知去向了。那時跟前便覺清朗,時伯濟遂脫了迷魂陣,走出鬼廟,跟了李信而行,步步留心,誠恐走錯了道兒。忽然不覺來至一條大街,街道廣闊,旁邊有座寺院。寺門前有一個海灘,十分高大,上麵種些海灘上的這一種冬青樹;樹間有些風聲起,一枝動,百枝搖,卻是甚好看。時伯濟此時不知路徑,正在四下觀看,隻見寺旁走過一個小和尚來。時伯濟道:“動問和尚,此間是什麼地方?”正是:要知山下路,須問過來人。

不知這小和尚如何回答,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