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2 / 2)

錢士命道:“我隻會幹正經事,那些鹹糟白夾,我不管的。”

軒格蠟娘娘道:“你好,拔出卵袋就不認得人了麼?”正說話間,那曉得軒格蠟娘娘年紀雖輕,是一個撒屁後生,卻不提防撒了一個屁。錢士命道:“你出了屎了。”軒格蠟娘娘道:“沒有出屎,無過撒屁。”錢士命道:“撒屁要防屎出。”恰值施利仁闖進走近炕邊,把被掀起,隻聞得一陣臭氣。錢士命道:“施利兄,你來掀被頭討屁臭麼?”施利仁笑了一笑,兩人同下炕來,錢士命就把炕上的一副被褥送與施利仁。他又坐在稱孤椅裏,抱了軒格蠟娘娘,對口取樂。誰知樂極悲生,正是: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

早驚動了妻房習氏,在裏麵翻天倒海吵鬧起來,弄得油瓶倒,醋瓶翻。看看鬧聲漸近自室,錢士命聽見,暗暗叫苦,隨向施利仁做了一個眼煞,施利仁會意,連忙拿了被褥,軒格蠟娘娘藏好金銀錢,一同回轉走熱路去了。錢士命自己也慌慌張張逃出孟門,在路上悶悶不樂走著,心中想起兩個金銀錢都在別人手內,欲要回家同軍師商議,家中妻房吵鬧,又不好回去。

一路思想,來至一個人煙湊集的去處,這地名叫做大庭廣眾之中。中間有一棵大大的梅樹,樹上開花,樹頂上躲著一個明晃晃的金銀錢。這金銀錢原來就是軒格蠟娘娘拿了回家,到手不多時,已經飛去,躲在這樹上了。錢士命看見,認得他是母錢,欲要去取,卻是抓弗著,搭弗夠,正在無可設法的時候,抬頭忽見一個墨用繩。你道那墨用繩在那裏做什麼,他手中拿了一麵遮身牌,在那裏賣聰明。耳聾的遇著了他,被他鬼畫符,一會兒耳朵就聽得了;眼瞎的遇著了他,被他鬼畫符,一會兒眼睛就看見了。他的法術多端,即此不過略施屑。錢士命見他有這般本事,便上前問道:“墨用繩,你見那樹頂上這個金銀錢,你曉得是我的,你有甚法兒取了下來。”墨用繩道:“若要虛空撮這個金銀錢到手,天下的人個個不能。但這棵樹又是樹大根深,是個截不倒的樹。雖是樹高千丈,葉落歸根,等到那葉落的時候,未必就落在將軍手內。天下長臂膊的極多,倘或經過此處,未免被別人先取了去,也未可知。將軍幸遇了我,你且放心,待我行個法兒,管教隨手可取。”遂用手向身邊取出一把鬆香,鬆香上點著火。但見那香煙慢慢的擺成一個大大的空架子,如天大地大,他便立在架子上,拿這一麵遮身牌,往上三指,口中念念有詞,把鄒大美傳授的這個沒法行起,隻看見那棵梅樹平空的連根拔起,呼喇一聲倒在地下。一時跳出無數猢猻,盡行散去。那架子也坍了,身子站立不定,也就趁勢下來了。果然好名難出,惡名易出。三三兩兩,一人傳一,十人傳百,小人國內的人都說道:“墨用繩為了金銀錢在大庭廣眾之中,倒了一棵大梅。”風聲吹到施利仁耳朵裏。施利仁回家,見妻房不見了金銀錢,正在看書,忽聽了這個信兒,也到這個地方來看看,見了錢士命,問道:“將軍,他把梅已倒了,金銀錢在那裏?”錢士命道:“金銀錢我已取來藏了。我倒看他不出,他的這麵遮身牌,我道寒不淌風夏不淌雨,要他何用。原來卻有這許多妙處。”便向墨用繩道:“我要問你,這遮身牌你從何處得來?”墨用繩道:“我的本事是叔父所授。這麵牌是我妻子與我的。”錢士命道:“你妻子叫甚名字?”墨用繩道:“我妻子姓單,排行第八,叫做單八姐。自從嫁了小的,腳氣不好,犯了腳病,一雙腳兒折了。如今弄得推推就倒,因此人人都叫他折腳婆娘。錢士命道:“改日叫你家折腳婆娘到我家裏來走走。”施利仁道:“隻怕使不得。”錢士命道:“不妨,不妨。”遂辭了墨用繩,同施利仁回轉獨家村。至孟門邊,施利仁道:“將軍,隻怕你進去不得。”錢士命道:“為什麼進去不著?”施利仁道:“怕你令正怒氣未消。”錢士命道:“我今得了這個金銀錢,卻忘了家中的事。你如今說起,又提著我的心事了。這便怎麼處?”施利仁道:“你方才還說叫折腳婆娘到你家來走走,你自己且不好見他。”錢士命道:“為此,這便如之奈何?”眭炎、馮世雖出來迎接將軍,聽見如此說,也隻得麵麵相覷。施利仁道:“事已如此,難道將軍不要進去了不成。且待小的先走到裏邊去,探聽探聽,再作區處。將軍,你慢慢的也來。”兩人遂懷著鬼胎走進孟門,漸至自室,隻聽得那習氏在自室中沸翻搖天,罵不絕口。將軍聽得了音響,連忙溜出。施利仁未及轉身,早被習氏見著了,一把拖住罵道:“你這個沒臉麵的忘八,你道我們將軍勢大,你就獻穠拉勢,自己送上門來,謀占人家的□□。你體麵不體麵,有勢沒有勢?”正是:憑君掬盡西江水,難洗今朝滿麵羞。

不知施利仁如何回答,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