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再因舊,將來病成,沒藥醫了。”熊醫開完方子,辭別而去。
眭炎、馮世忙亂,勉強配齊藥料,就在那一盆火上,煎好拿一隻假磁杯盛了,遞與錢士命。錢士命接來呷了一口,果然胃口不對,咽不下喉嚨,登時嘔惡,吐了滿地。遂將舊存丸藥吃了一服,喉嚨中便覺滋潤,因此仍服舊藥,又服了幾天,初時腹內的心,尚在左邊腋下,漸漸的落將下去。
忽然一日,霎時泄瀉,良心從大便而出,其色比炭團更黑。
錢士命著急,叫眭炎、馮世在外邊訪問名醫,有能治得此病,願將金銀錢一個作謝。這個風聲吹入脫空祖師耳朵內,他便離了鑽天打洞,帶了石灰布袋,駕起雲頭,來到獨家村孟門邊站住。眭炎、馮世看見問道:“祖師何來?”脫空祖師道:“聞得你們將軍心不在肝上,我有移東補西之術,管教他病體登時全愈。”眭炎、馮世稟知錢士命,出來說道:“將軍說要與祖師言明,若治得病好,自然把金銀錢作謝。否則莫怪我們將軍。”脫空祖師道:“我的法術無往不驗。”遂領他到拂中廳上坐下,就於拂中廳內結起一個海外奇壇,上邊供著一尊騙神財佛,桌上排列木豬木羊一對,居中空架子一座,上插極畫尺一根,十煉劍一把,離旗一麵,中間擺了一個穩瓶,將錢士命大便中落出的黑心裝在瓶內,旁邊豎著一根棒槌接的幡竿,掛起藍幡一對。他頭戴泥箬帽,身穿紫蓑衣,先念了一卷累助經,然後請出錢士命,掇了一隻有主椅,坐在壇前,將一個炭簍帽子戴在他頭上,哈口氣把錢士命的頭皮攝了下來,放在穩瓶內,研了椒醬,同黑心拌和,又將一個泛供盛了穩瓶,脫空祖師頂在頭上,左手伸開花手心,右手仗了十煉劍,解開石灰布袋,蘸上石灰,指東畫西,畫了滿地石灰,口中說出天書,念念有詞,做出平時偷天換日的手段。但見錢士命好像困來當死的模樣,頭不搖,眼不殺,欲要將瓶中的黑心弄軟,從頂門裝入裏麵。
那曉得錢士命天生老結,不能輕易容納。祖師一時失手,泛供跌穿,穩瓶打碎,一跤跌在地上,身上石灰沾了一屁股,兩脅肋。錢士命叫道:“我頭腦子漲,快把帽子除了下來。”脫空祖師見破了他法,立起身來就把炭簍帽子替他除下,說道:“將軍尊體真是無法可治,隻好帶病延年的了。我如今也不想金銀錢作謝,隻求借我一看。”錢士命道:“你的法術無效,我的金銀錢也不用看了。”脫空祖師聽說默默無言。他來時原想金銀錢到手,所以為他設法。誰知法術不靈,看也不能看一看,他懊恨而去了。
錢士命看見脫空祖師去了,遂走進自室,向呂強詞道:“脫空祖師原是個邪術,徒然作法,那裏治得好我的心病,倒弄得我頭腦子漲。我如今要問軍師,你的法術多端,可有甚法兒治得此症?”呂強詞道:“將軍不問小道,小道不敢妄談。將軍若問小道,小道倒有個絕妙的現成方兒在此。”錢士命道:“什麼現成方兒?”呂強詞道:“這個方兒,就是熊醫所說的,心病還將心藥醫,眼前道理,他一時悟不出,故能說而不能行。
將軍你是中心不足,將軍的黑心尚在,何不用安心丸一丸,軟口湯一盞,同黑心服下、隻要把那心窠填滿,病體自然痊愈。
這豈不是絕妙的現成方兒。”錢士命忙吩咐眭炎、馮世備辦藥物。眭炎、馮世道:“那黑心可要將他洗一洗?”軍師道:“不可。若是洗了,將軍就咽不下了。即使咽得下去,亦不能仍歸故處。”眭炎、馮世即便端整安心丸,煎好軟口湯,把黑心一齊擺在錢士命麵前。錢士命要緊自己病好,拿來一口吞下,但覺那黑心,從喉間一滾,直溜腋下,橫在一邊,外麵腋下皮上仍舊起了一個塊。眭炎、馮世用手輪挪,再挪也挪不散,竟似鐵鑄的一般,堅硬異常。錢士命此時倒覺得身子寬鬆,胸中爽快,向呂強詞致謝道:“軍師妙法,果然比眾不同。我如今依舊踢得槍,使得棒,一心隻想這個金銀錢,總要滅那李信,訪拿時伯濟,追捉賈斯文。軍師你有何高見,可遂得此心。”
呂強詞道:“一些也不難。將軍一麵自己領兵,剿滅李信,一麵多著幾個豪奴,四處訪拿時伯濟、賈斯文。待小道作起法來,管教一鼓而擒。”錢士命遂吩咐幾十個豪奴,向各路分頭而去。
他自己騎上拂怕玉馬,手執一技拂擔叉。眭炎、馮世跟隨呂強詞,在後領了一支兵,離獨家村望前進發。正是:煩惱不尋人,自去尋煩惱。
不知錢士命此去何如,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