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雪魂冰魄(三)
江浪自從在花小憐房中橫梁上見到“烏宮曇花”四字,心中早已轉了無數念頭。隻因那字跡筆致嫵媚,殊不陌生,依稀與當日在太湖陷空島公孫教主密室中所讀的素箋一致。他後來得知是花小憐親手所寫。
適才他看得甚是仔細,四字中“曇花”二字偏大,“烏宮”二字偏小。
他既知是出自花小憐手筆,“曇花”二字,自然也想到是“鮑小曇”和“花小憐”雙姝的姓名。隻是渾沒料到,艾達娜公主隻不過略一思索,也即猜到定是二女。
於是向她略一點頭,意示嘉許,歎道:“艾達娜,你真聰明!想必是小憐姑娘見情勢危急,倉促之際,才不得不使出這一招。她也料定這兩個房間必會有敵人闖入搜查,無論她留下甚麼東西,隻怕還沒來得及被我看到,十九已為敵人先行識破。因此她留下了行李和坐騎,其實是故布疑陣來著。她在橫梁刻上這幾個字,委實讓人難以察覺,即便發現,也不知所雲。”
艾達娜秀眉微蹙,喃喃的道:“‘曇花’好解,‘烏宮’又是何意?這四個字在一起,必有所指。花姑娘一定是想告訴你甚麼,而又不願敵人察覺。可惜我從鳳姨那裏學來的成語有限,猜不出烏宮曇花之意。”
江浪搖頭道:“烏宮曇花並非成語。我記得有個成語,叫做‘曇花一現’,隻不過,與今日之事無幹。”
兩人商議了一會,始終推究不出“烏宮曇花”四字所指的確切之意。
隻是當日花小憐倉促留字而去,主仆三人相繼一去不返,顯見其時情勢不妙,不得不然。江浪言念及此,矍然而驚,看來敵人早已盯住花小憐了。可是,敵人又在哪裏?難道這間旅館竟是黑店?
自從那日誤飲“冰蓮仙露”之後,江浪已深自警惕,事事小心謹慎,連旅館中的一幹夥計和客人,甚至禮拜寺門口出入的教徒,也自存了提防之意。
這情形,儼然便是他昔日在江湖上做鏢師押運鏢銀之時的陣仗,步步為營,處處防範,焉敢有絲毫怠忽?
艾達娜忽道:“對了,江郎,適才你說已想到一個主意,快說來聽聽!”
江浪微微一笑。原來他適才心念一轉之際,已有了一個計較,說道:“其實尊師所言也很有道理。我每日這般在禮拜寺耗下去,終究不是善法兒。”握住她手,續道:“剛才我想到一個主意,既然暫時沒有小憐姑娘的消息,索性便不再等她了。明兒一早,我要自己去找我娘子!說不定尋到了我娘子,也便化解了小憐姑娘主仆的危機。”
艾達娜低頭沉思,緩緩點頭,道:“這倒也是一個法子。可是,你根本毫無線索,難道一個人在大街上隨意亂走,胡亂的碰一碰運氣?江郎,你這樣實在渺茫之極,如何能尋到小曇姊姊?”
江浪搖頭笑道:“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我且問你,既然當日小憐姑娘‘飛鷹傳書’,將消息知會苗飛苗大哥。你且說說,為甚麼那紙上相約見麵之處,是在後烏城那座最大的禮拜寺門口,而不是別處?”
艾達娜小嘴一扁,道:“那還用問?自然是小曇姊姊便在這附近一帶,方便你夫妻相見……”一言未畢,登時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啊,是了!難道小曇姊姊就在這後烏國的都城之中?”
二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臉上均露出笑容。他二人同時想到,花小憐當初約定在這裏相會,自然與鮑小曇有關。
艾達娜一伸舌頭,格格一笑,說道:“後烏國雖然不大,遠不及我們哈薩克汗國。但這後烏城一帶倒也還算富庶繁盛。小曇姊姊倘若住在城堡內,也不必像城外那些牧人一般住在氈房帳篷之中。對了,說不定她就住在城堡裏的這些大房子裏,也沒受甚麼委屈。說不定還不想跟你回中原了呢?”
這句話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刹那之間,一個念頭如電光般在江浪腦海中閃過,不覺驀然想起當日黑水鎮外雪地之中苗飛臨去前的言語。
他至今仍清清楚楚的記得,苗飛曾說過,“倘若你終於見到你娘子,而她卻已不認你,或者不要你了。你待怎地?”
“萬一你娘子,她若是過得舒舒服服、風風光光,已經樂不思蜀了呢?”
當日江浪便是因這幾句話和苗飛起了爭執,以致二人言語不和,苗飛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他動念未已,笑容立斂,心道:“苗大哥定是從小憐姑娘的來信中得知小曇近況,故而有這番話。聽他言下之意,小曇似乎在這後烏城中過得極是快活。難道,難道果如苗大哥所言,小曇她……她當真樂不思蜀,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