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天狼堡主(二)
“金麵修羅”屠一城左手使刀,遮攔進擊,劈刺砍削,以刀對劍,和阿依汗鬥了起來。
他欺阿依汗嬌女弱質,劍法雖精,身法雖快,卻都是中土各門各派著名的武學,抑且手上力氣不足,數招一過,心中大定。
他意示閑暇,賣弄見識起來,一麵揮刀拆解,砍打閃劈,一麵讚不絕口,竟將阿依汗所使的每一招劍法名目一一說將出來,甚麼“青城派的‘鬆下聽風’”、“點蒼派的‘笑指天南’”、“泰山派的‘一葉障目’”、“武當派的‘白鶴亮翅’”,不一而足,非但招式名字,抑且連門派淵源,盡皆說得絲毫無誤。
他心下盤算:“這個小姑娘和那姓花的小美人一般的姿容絕世,天下罕見。該當如何殺了姓江的小子,將二美弄到手中?”
月光之下,江浪見妻子長劍隨意揮灑,身隨劍走,盤旋飛舞,飄逸無倫。隻是她一招一式雖變幻無方,但劍勢風聲,明顯力道有限。這情形宛然便是嬌花照水,弱柳扶風,哪裏似短兵相接,白刃肉搏的拚命模樣?顯然以她的內力修為,倘若與屠一城硬碰硬的廝鬥,實是相差不可以道裏計。
花小憐動也不動的倚在江浪懷中,一瞥眼間,見他眉頭深皺,張口結舌,顯是擔心阿依汗有失。她咳嗽一聲,低聲道:“江浪,你不必焦急。三招之內,大小姐便會擊敗這個老鬼,取到解藥啦。”
江浪一怔,心想妻子力弱,全憑招式靈巧,身法輕捷。隻不過一味劍走偏鋒,如何能與內外功俱臻上乘的屠一城相匹敵?然而花小憐又豈是信口開河之人?
正焦急間,忽聽阿依汗一聲嬌叱,劍法陡變,長劍急舞,狂砍亂斬,快劈快削,直如駭電驚濤。隻因她出手實在太快,招式實在太奇,一霎之間,屠一城給她奇兵突出,登時攻了個措手不及,接連退避。
驀然間阿依汗皓腕一翻,劍光如匹練般一閃。屠一城慘叫聲中,一隻左臂齊肘連刀,飛了出去,啪的一聲響,落在沙地之中。隨即砰的一聲,又被阿依汗裙底飛出一腿,踢了個筋鬥。
阿依汗一擊成功,得勢不容情,嬌軀一擺,出手如風,纖指運勁,一口氣手不停點,連點了屠一城胸口、頸中、肩臂一共十餘處大穴。
她這番飛指點穴,既封了屠一城穴道,又替他止血,動作幹淨利落,雖則快得異常,江浪、花小憐二人卻瞧得清清楚楚。
阿依汗彎腰俯身,伸手在屠一城懷中搜出一隻醉紅色的小瓷瓶,打開聞了聞,微微頷首,走到江浪身前,倒出裏麵“白寒煙”的解藥,喂在花小憐口中。
江浪曾聽衛宅老仆衛洪說道,“波旬寒煙”共分為“翠寒煙”、“白寒煙”和“紅寒煙”三種,藥性固然各異,解法亦自不同。
花小憐咽下解藥,搖頭笑道:“莊子曰: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大小姐,你這‘虛者實之’之計,好生厲害。”
阿依汗淡淡一笑,道:“江湖上盛傳,巨人幫的‘金麵修羅’屠一城貪花好色,敗壞過不少良家女子的名節,乃是一個聲名狼藉的淫徒。我內力不濟,對付這種家夥,自然要‘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了。”
江浪看看倒在血泊中的屠一城,又看看笑語如花的阿依汗、花小憐二女,方始恍然大悟,敢情適才妻子出劍無力,弱不禁風,竟爾是惑人耳目的花樣。
否則的話,阿依汗隻是一個煢煢弱質的少婦,又怎能擊敗堂堂巨人幫“修羅堂” 的堂主?
花小憐服食過解藥,須臾間內力漸複,漸覺四肢麻痹已失。
她聞到江浪身上濃重的男子氣息,不由得心下著慌,纖腰一挺,掙脫了他的懷抱,縱下地來,向旁移開身子,粉頰暈紅,含羞低頭。
阿依汗側著頭看她,頗感有趣,格格一聲輕笑,走近身去,伸臂攬住她肩頭,湊嘴在她耳邊喁喁細語。
花小憐羞不可抑,一句話到得口邊,又即忍住,狠狠的白了阿依汗一眼。
江浪哪裏留意二女異樣神色,早已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上前給屠一城裹好了傷。他伸手在他胸前穴道上推拿數下,卻毫不見效。顯然,妻子的點穴手法自成一家,若非她本派高手,難以解穴。
阿依汗不待丈夫開口,施施然而前,俯身伸手,略加推拿,便即替屠一城拍開穴道。
屠一城斷臂處劇痛之極,穴道一通,忍不住呻吟出聲,咬緊牙關,嘶聲叫道:“小丫頭,你好狡猾!我,我小看了你,今番中了你的詭計啦。”
阿依汗小嘴一扁,秀眉微揚,淡淡說道:“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姓屠的,適才你又是如何算計這位花姑娘的?哼,對付尊駕這等老奸巨滑、神通廣大的老狐狸,不得不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