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嗒嗒嗒跑進房間,跳上床,腦袋一頂,把蘇澤淺撞回了被窩。
莫洵嘴角一彎,關門出去了。
男人去了中午的茶餐廳打包了白粥,然後繞路去了菜場,買了雪菜毛豆,又切了塊熟牛肉做搭粥菜。
菜場附近很難停車,莫洵是坐公交出去的,一來二回,耗去了近兩個小時。炎炎夏日,又是擠公交,又是逛菜場,男人愣是一滴汗沒出。
回到家,莫洵把裝在外賣盒、塑料袋裏的東西倒進青花大碗,罩上防蠅罩,放在客廳。然後洗了手,輕手輕腳的把副臥的門推開一條縫,蘇澤淺摟著阿黃的脖子,一人一狗睡得正香。
莫洵無奈搖頭,這到底算是蘇澤淺看著阿黃,還是阿黃看著蘇澤淺?
想不明白的男人索性不想,把門關上,轉身走進書房。
沾了墨的筆早就幹了,莫洵把所有準備工作再重來一遍,洗筆、倒水、磨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男人身上有股近乎虔誠的專注。
他下筆,山石崢嶸,瘦而勁。
畫國畫的人大多寫得一手好字,不少還會賦兩首酸詩,莫洵也是其中之一,一副山水畫完,鐵畫銀鉤勾連,寫上日期署了名。賦詩就算了,要壓韻腳,湊平仄,太費腦細胞,關鍵是費了腦細胞也不一定寫得好,更不一定會有人欣賞。
莫洵放下筆,拿起一邊的毛巾擦了把臉。在大太陽下走兩個小時都不出汗的人,居然因為一幅畫汗濕了後背。
“師父,出來吹吹空調吧。”手裏的毛巾還沒放下,莫洵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蘇澤淺的聲音。
莫洵轉過頭:“什麼時候醒的?”
蘇澤淺:“剛剛。”
蘇澤淺睡得並不踏實,水鬼的臉頻頻造訪他的夢境,肩膀上仿佛始終纏繞著陰冷的觸覺,阿黃在床上趴著趴著就拱到蘇澤淺身上,大狗暖乎乎的體溫溫暖了年輕人,蘇澤淺這才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沒等他徹底睡著,手機滴的叫了一聲,年輕人立馬醒了過來。
是殷商發了微信過來。
他不知道從誰那裏聽說蘇澤淺請假了,發消息問他有沒有事,需不需要自己過去陪他。
房間裏光線昏暗,手機屏幕太亮,才醒來的蘇澤淺眯著眼睛看信息,神色冷淡。
年輕人的第一反應是殷商為什麼這麼快就知道自己請假了?
這個問題要回答也很容易,蘇澤淺知道殷商對自己的心思,也清楚他作為銷售經理的能力,想要讓別人幫忙留意一下自己的動向,或者見縫插針的問一問自己的情況,都是很容易的事。
殷商在打聽自己,蘇澤淺當然會知道,同事們會告訴他。銷售經理業務能力一流,打探的尺度把握得剛剛好,大家都單純的以為是因為他們兩關係好。
蘇澤淺知道,殷商是在關心他,同時暗示他。
可年輕人的第一反應不是對關心的感激,也不是收到同性示好的別扭。
他感到不快。
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某個人盯著,他有一種被監視著的感覺,就算知道對方沒有惡意,蘇澤淺還是覺得不舒服。
自從察覺到殷商對自己的心思後,蘇澤淺反思了下自己,看見漂亮的女孩子他會欣賞,但不會想要占有她,看見帥氣的男生他也會欣賞,但不會想要去親近。
對於男女之愛你反感嗎?對於同性關係你反感嗎?
蘇澤淺給出的回答都是不。
所以年輕人覺得自己恐怕是還沒開竅。
如果從處對象的角度來看,蘇澤淺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有殷商那麼大的掌控欲。
你明明可以直接來問我,為什麼要拐彎抹角的從別人口中套我的行蹤?
一次兩次尚且是情趣,次數多了算什麼?
簡直讓人喘不過氣。
被監視的不快壓倒了對關懷的感謝,蘇澤淺麵無表情的回複:謝謝,不用了,我在老師家裏,有人照顧。
徹底排除了殷商來探望的可能性。
殷商隻能說:如果感覺到什麼不對,一定要聯係他。
這說的就是他們兩人之間怪力亂神的小秘密了。
和殷商分享了這麼個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的秘密,蘇澤淺莫名產生了種自己被殷商抓住了把柄的錯覺,心情突然間煩躁起來。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蘇澤淺也不再繼續睡,小心翼翼的把阿黃從身上挪下去,掀開被子起床出去。
走出房間,熱浪撲麵而來,呼吸間全是燥熱感,仿佛連氧氣都變得稀薄了。
他走出房間,一眼看見了餐桌上的菜,一扭頭,第二眼就看見了書房裏莫洵的背影。
莫洵是所有想象中典型的文人形象,溫潤,清瘦,然而他站在書桌前的背影卻有種不可撼動般的氣勢,極沉穩。
蘇澤淺從小時候就知道,莫洵畫畫的時候全神貫注到超乎物外,整個人幾乎像是沉浸在某種不可知的意境中一般,不管外麵發生什麼,都打擾不到他。
就如比他現在走到書房前站著,莫洵卻沒聽見他的腳步聲,更意識不到他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