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疼的冰雨讓普通人恍惚間覺得看見了世界末日。

小靈山半山腰上八十米高的銅鑄如來像在山崩地陷中巋然不動,暴雨將銅像衝刷得更為明亮,閃電中,它仿佛在發光。

也確實在發光,佛光層層外溢,梵音唱響,崩落的山石樹木在半途遇到阻礙,微妙的轉向避開了人群密集處,震動的大地被安撫,山體的裂縫沒有繼續擴大,平地上的人群得以喘熄,然後醒過神來,不要命的往開闊的空地上跑。

雨依然在下,雷聲不停,一道道紫光劈在樂齋上空,章楊文抱著兔子飛快的往祥福寺的方向跑。

*凡胎看不見佛光,但他能看到,劫雷下落的位置並不那麼精確,祥福寺也被波及,但當佛光亮起後,天上的雷變得拘束起來,避開了祥福寺,一絲閃電都不敢漏過去。

章楊文是塊石頭,自認還沒硬到不被雷劈碎,這時候隻能跑,他手裏的兔子修為太淺,已經厥過去了。

他往祥福寺跑,迎麵遇上了從祥福寺跑來的一批人。

了然和尚帶著佛祖加持的金光當先衝進了雷電交鳴之處,殷坊背著殷商,沒做任何防護,落後一些,跟在後麵。

“你瘋了?!”章楊文不敢置信的喊道,騰出手去阻止他。

“讓開!”劫雷的威勢不是人類的*可以承受的,殷坊已然口鼻溢血,卻仍固執的要往裏衝。

“我們有分寸!”李木從後麵竄上來,身上掛滿了靈光燦燦的護具,他扶了一把殷坊,“走!”

章楊文目瞪口呆:“瘋了……都瘋了……”

目瞪口呆的同時也鬆了口氣,這些人過去了,蘇澤淺就能安全些吧?

莫大人知道這裏出事了嗎?要不要去通知他?

章楊文看了看懷裏四腳朝天的兔子,拿不定主意,決定回去問問姐姐。

了然禪房內氣氛劍拔弩張。

章楊文警惕的看著和自己姐姐對峙的兩名天師——張不知和李林:“出什麼事了?”

了然的禪房是連著的套間,章尹文此刻擋在緊閉著的內室門外,張不知皺著眉頭:“裏麵有肉身傀儡。”

章老天師用的是肯定句。

章楊文心裏咯噔一下,飛快的和姐姐交換了下視線。

劫雷落下,祥福寺所有的法陣都被影響,了然這裏的也不例外,內室封印一瞬的浮動,讓裏麵的氣息泄了出來,莫洵的人類殼子上帶著本尊的氣息——鬼的氣息,偏偏又有著活人的生氣,和用活人製作的肉身傀儡別無二致。

玩物喪誌,玩人喪德。

肉身傀儡向來是邪魔歪道,不由的讓人往鬼王身上想。

知道內情的不可能解釋,了然和尚是唯一能打圓場的,但他擔心蘇澤淺,根本不敢耽擱,於是隻剩下章尹文和兩名天師對峙。

“把東西交出來。”李林同樣表情嚴肅,肉身傀儡這種東西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他已經認定對麵的山裏人和鬼王有某種聯係,而內室的肉身傀儡和天師叛徒手上的百鬼辟易一樣,是查清這種聯係的線索,“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章楊文懷裏的兔子撲騰兩下,醒了。

男人走到姐姐身邊:“看來你們不打算聽我們的解釋了。”

張不知皺眉:“肉身傀儡是大邪之物,就算和鬼王沒關係,我們也不可能就這麼放你走!”

李林沒說話,他還有更深一層隱憂,在被了然通知過來後,他和兒子李木有過一次單獨交流,李木向父親講述了自己關於蘇澤淺、莫洵的想法,李林懷疑室內那具肉身傀儡就是莫洵。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難以消除,此刻李林回憶起自己對蘇澤淺天賦的驚豔,隻覺得膈應,如果蘇澤淺不是人呢?

而就算蘇澤淺是不知情的受害者,他也給李林、殷商帶來了足夠的威脅……說不定殷商的心魔就是他搞的鬼。

眼見事情不可能善了,李木暗暗扣住腰間法器,直接問:“裏麵的,是莫洵嗎?”

章家姐弟沒反應,兔子驚得豎起了兩隻耳朵。

“果然!”李林又驚又怒,搶先攻上。

章尹文手腕一轉,淩空拍出一道符,兩相撞擊,轟隆一聲,禪房搖搖欲墜,章楊文把兔子往後一拋:“走!”

兔子會意,將莫洵的殼子吞進自己的芥子空間,拔腿就跑。

張不知要追,章楊文手腕一轉——和姐姐動作一模一樣——同樣扔出一道符,把老天師給擋住了。

禪房轟一聲倒塌,章楊文表情暴躁:“雖然你們不會信,但我還是要說,他媽的那不是肉身傀儡!”

“那你倒說說那是什麼?!”

雖然是個煉器師,但李林瘋起來攻擊力極其強大,又有張不知在一旁,章家姐弟應付起來捉襟見肘。

姐弟倆沒想過戰勝麵前兩位,隻是在給兔子拖延時間,但此刻看來,他們還是太天真了,怎麼從這兩位手下脫身實在是個問題。

“或者說——莫洵是什麼?!”

李林暴怒的話聲未落,劫雷刺啦一聲從頭頂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