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泰聞經見圍,以州軍將士素皆一心,加得保城,非維所能卒傾。表上進軍晨夜速到還。眾議以經奔北,城不足自固,維若斷涼州之道,兼四郡民夷,據關、隴之險,敢能沒經軍而屠隴右。宜須大兵四集,乃致攻討。大將軍司馬文王曰:「昔諸葛亮常有此誌,卒亦不能。事大謀遠,非維所任也。且城非倉卒所拔,而糧少為急,征西速救,得上策矣。」泰每以一方有事,輒以虛聲擾動天下,故希簡白上事,驛書不過六百裏。司馬文王語荀顗曰:「玄伯沈勇能斷,荷方伯之重,救將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賊故也。都督大將,不當爾邪!」
後徵泰為尚書右仆射,典選舉,加侍中光祿大夫。吳大將孫峻出淮、泗。以泰為鎮軍將軍,假節都督淮北諸軍事,詔徐州監軍已下受泰節度。峻退,軍還,轉為左仆射。諸葛誕作亂壽春,司馬文王率六軍軍丘頭,泰總署行台。司馬景王、文王皆與泰親友,及沛國武陔亦與泰善。文王問陔曰:「玄伯何如其父司空也?」陔曰:「通雅博暢,能以天下聲教為己任者,不如也;明統簡至,立功立事,過之。」泰前後以功增邑二千六百戶,賜子弟一人亭侯,二人關內侯。景元元年薨,追贈司空。諡曰穆侯。幹寶晉紀曰:高貴鄉公之殺,司馬文王會朝臣謀其故。太常陳泰不至,使其舅荀顗召之。顗至,告以可否。泰曰:「世之論者,以泰方於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內外鹹共逼之,垂涕而入。王待之曲室,謂曰:「玄伯,卿何以處我?」對曰:「誅賈充以謝天下。」文王曰:「為我更思其次。」泰曰:「泰言惟有進於此,不知其次。」文王乃不更言。魏氏春秋曰:帝之崩也,太傅司馬孚、尚書右仆射陳泰枕帝屍於股,號哭盡哀。時大將軍入於禁中,泰見之悲慟,大將軍亦對之泣,謂曰:「玄伯,其如我何?」泰曰:「獨有斬賈充,少可以謝天下耳。」大將軍久之曰:「卿更思其他。」泰曰:「豈可使泰複發後言。」遂嘔血薨。臣鬆之案本傳,泰不為太常,未詳幹寶所由知之。孫盛改易泰言,雖為小勝。然檢盛言諸所改易,皆非別有異聞,率更自以意製,多不如舊。凡記言之體,當使若出其口。辭勝而違實,固君子所不取,況複不勝而徒長虛妄哉?案博物記曰:太丘長陳寔、寔子鴻臚紀、紀子司空群、群子泰四世,於漢、魏二朝並有重名,而其德漸漸小減。時人為其語曰:「公慚卿,卿慚長。」子恂嗣。恂薨,無嗣。弟溫紹封。鹹熙中開建五等,以泰著勳前朝,改封溫為慎子。案陳氏譜:群之後,名位遂微。諶孫佐,官至青州刺史。佐弟坦,廷尉。佐子準,太尉,封廣陵郡公。準弟戴、徵及從弟堪,並至大位。準孫逵,字林道,有譽江左,為西中郎將,追贈衛將軍。
陳矯字季弼,廣陵東陽人也。避亂江東及東城,辭孫策、袁術之命,還本郡。太守陳登請為功曹,使矯詣許,謂曰:「許下論議,待吾不足;足下相為觀察,還以見誨。」矯還曰:「聞遠近之論,頗謂明府驕而自矜。」登曰:「夫閨門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陳元方兄弟;淵清玉絜,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清脩疾惡,有識有義,吾敬趙元達;博聞強記,奇逸卓犖,吾敬孔文舉;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所敬如此,何驕之有!餘子瑣瑣,亦焉足錄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矯。
郡為孫權所圍於匡奇,登令矯求救於太祖。矯說太祖曰:「鄙郡雖小,形便之國也,若蒙救援,使為外籓,則吳人剉謀,徐方永安,武聲遠震,仁愛滂流,未從之國,望風景附,崇德養威,此王業也。」太祖奇矯,欲留之。矯辭曰:「本國倒縣,本奔走告急,縱無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義乎?」劉向新序曰:齊桓公求婚於衛,衛不與,而嫁於許。衛為狄所伐,桓公不救,至於國滅君死。懿公屍為狄人所食,惟有肝在。懿公有臣曰弘演,適使反,致命於肝曰:「君為其內,臣為其外。」乃刳腹內肝而死。齊桓公曰:「衛有臣若此而尚滅,寡人無有,亡無日矣!」乃救衛,定其君。太祖乃遣赴救。吳軍既退,登多設間伏,勒兵追奔,大破之。
太祖辟矯為司空掾屬,除相令,征南長史,彭城、樂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曲周民父病,以牛禱,縣結正棄市。矯曰:「此孝子也。」表赦之。遷魏郡太守。時係囚千數,至有曆年,矯以為周有三典之製,漢約三章之法,今惜輕重之理,而忽久係之患,可謂謬矣。悉自覽罪狀,一時論決。大軍東征,入為丞相長史。軍還,複為魏郡,轉西曹屬。從征漢中,還為尚書。行前未到鄴,太祖崩洛陽,群臣拘常,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矯曰:「王薨於外,天下惶懼。太子宜割哀即位,以係遠近之望。且又愛子在側,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辦。明旦,以王後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蕩然。文帝曰:「陳季弼臨大節,明略過人,信一時之俊傑也。」帝既踐阼,轉署吏部,封高陵亭侯,遷尚書令。
明帝即位,進爵東鄉侯,邑六百戶。車駕嚐卒至尚書門,矯跪問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書耳。」矯曰:「此自臣職分,非陛下所宜臨也。若臣不稱其職,則請就黜退。陛下宜還。」帝慚,回車而反。其亮直如此。世語曰:劉曄以先進見幸,因譖矯專權。矯懼,以問長子本,本不知所出。次子騫曰:「主上明聖,大人大臣,今若不合,不過不作公耳。」後數日,帝見矯,矯又問二子,騫曰:「陛下意解,故見大人也。」既入,盡日,帝曰:「劉曄構君,朕有以跡君;朕心故已了。」以金五鉼授之,矯辭。帝曰:「豈以為小惠?君已知朕心,顧君妻子未知故也。」帝憂社稷,問矯:「司馬公忠正,可謂社稷之臣乎?」矯曰:「朝廷之望;社稷,未知也。」加侍中光祿大夫,遷司徒。景初元年薨,諡曰貞侯。魏氏春秋曰:矯本劉氏子,出嗣舅氏而婚於本族。徐宣每非之,庭議其闕。太祖惜矯才量,欲擁全之,乃下令曰:「喪亂已來,風教彫薄,謗議之言,難用褒貶。自建安五年已前,一切勿論。其以斷前誹議者,以其罪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