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相上言:「漢舊立孔子廟,褒成侯歲時奉祠,辟雍行禮,必祭先師,王家出穀,春秋祭祀。今宗聖侯奉嗣,未有命祭之禮,宜給牲牢,長吏奉祀,尊為貴神。」製三府議,博士傅祗以春秋傳言立在祀典,則孔子是也。宗聖適足繼絕世,章盛德耳。至於顯立言,崇明德,則宜如魯相所上。林議以為「宗聖侯亦以王命祀,不為未有命也。周武王封黃帝、堯、舜之後,及立三恪,禹、湯之世,不列於時,複特命他官祭也。今周公已上,達於三皇,忽焉不祀,而其禮經亦存其言。今獨祀孔子者,以世近故也。以大夫之後,特受無疆之祀,禮過古帝,義逾湯、武,可謂崇明報德矣,無複重祀於非族也。」臣鬆之以為孟軻稱宰我之辭曰:「以予觀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又曰:「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者也。」斯非通賢之格言,商較之定準乎!雖妙極則同,萬聖猶一,然淳薄異時,質文殊用,或當時則榮,沒則已焉,是以遺風所被,寔有深淺。若乃經緯天人,立言垂製,百王莫之能違,彝倫資之以立,誠一人而已耳。周監二代,斯文為盛。然於六經之道,未能及其精致。加以聖賢不興,曠年五百,道化陵夷,憲章殆滅,若使時無孔門,則周典幾乎息矣。夫能光明先王之道,以成萬世之功,齊天地之無窮,等日月之久照,豈不有逾於群聖哉?林曾無史遷洞想之誠,梅真慷慨之誌,而守其蓬心以塞明義,可謂多見其不知量也。
明帝又分林邑,封一子列侯。正始五年薨,諡曰孝侯。子述嗣。晉諸公讚曰:述弟隨,晉尚書仆射。為人亮濟。趙王倫篡位,隨與其事。倫敗,隨亦廢錮而卒。林孫瑋,性率而疏,至太子右衛率也。初,林識拔同郡王經於民伍之中,卒為名士,世以此稱之。
高柔字文惠,陳留圉人也。父靖,為蜀郡都尉。陳留耆舊傳曰:靖高祖父固,不仕王莽世,為淮陽太守所害,以烈節垂名。固子慎,字孝甫。敦厚少華,有沈深之量。撫育孤兄子五人,恩義甚篤。琅邪相何英嘉其行履,以女妻焉。英即車騎將軍熙之父也。慎曆二縣令、東萊太守。老病歸家,草屋蓬戶,甕缶無儲。其妻謂之曰:「君累經宰守,積有年歲,何能不少為儲畜以遺子孫乎?」慎曰:「我以勤身清名為之基,以二千石遺之,不亦可乎!」子式,至孝,常盡力供養。永初中,螟蝗為害,獨不食式麥,圉令周強以表州郡。太守楊舜舉式孝子,讓不行。後以孝廉為郎。次子昌,昌弟賜,並為刺史、郡守。式子弘,孝廉。弘生靖。柔留鄉裏,謂邑中曰:「今者英雄並起,陳留四戰之地也。曹將軍雖據兗州,本有四方之圖,未得安坐守也。而張府君先得誌於陳留,吾恐變乘間作也,欲與諸君避之。」眾人皆以張邈與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柔從兄幹,袁紹甥也,謝承後漢書曰:幹字元才。才誌弘邈,文武秀出。父躬,蜀郡太守。祖賜,司隸校尉。案陳留耆舊傳及謝承書,幹應為柔從父,非從兄也。未知何者為誤。在河北呼柔,柔舉宗從之。會靖卒於西州,時道路艱澀,兵寇縱橫,而柔冒艱險詣蜀迎喪,辛苦荼毒,無所不嚐,三年乃還。
太祖平袁氏,以柔為(管)長。縣中素聞其名,奸吏數人,皆自引去。柔教曰:「昔邴吉臨政,吏嚐有非,猶尚容之。況此諸吏,於吾未有失乎!其召複之。」鹹還,皆自勵,鹹為佳吏。高幹既降,頃之以並州叛。柔自歸太祖,太祖欲因事誅之,以為刺奸令史;處法允當,獄無留滯,辟為丞相倉曹屬。魏氏春秋曰:柔既處法平允,又夙夜匪懈,至擁膝抱文書而寢。太祖嚐夜微出,觀察諸吏,見柔,哀之,徐解裘覆柔而去。自是辟焉。太祖欲遣鍾繇等討張魯,柔諫,以為今猥遣大兵,西有韓遂、馬超,謂為己舉,將相扇動作逆,宜先招集三輔,三輔苟平,漢中可傳檄而定也。繇入關,遂、超等果反。
魏國初建,為尚書郎。轉拜丞相理曹掾,令曰:「夫治定之化,以禮為首。撥亂之政,以刑為先。是以舜流四凶族,皋陶作士。漢祖除秦苛法,蕭何定律。掾清識平當,明於憲典,勉恤之哉!」鼓吹宋金等在合肥亡逃。舊法,軍征士亡,考竟其妻子。太祖患猶不息,更重其刑。金有母妻及二弟皆給官,主者奏盡殺之。柔啟曰:「士卒亡軍,誠在可疾,然竊聞其中時有悔者。愚謂乃宜貸其妻子,一可使賊中不信,二可使誘其還心。正如前科,固已絕其意望,而猥複重之,柔恐自今在軍之士,見一人亡逃,誅將及己,亦且相隨而走,不可複得殺也。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太祖曰:「善。」即止不殺金母、弟,蒙活者甚眾。
遷為潁川太守,複還為法曹掾。時置校事盧洪、趙達等,使察群下,柔諫曰:「設官分職,各有所司。今置校事,既非居上信下之旨。又達等數以憎愛擅作威福,宜檢治之。」太祖曰:「卿知達等,恐不如吾也。要能刺舉而辨眾事,使賢人君子為之,則不能也。昔叔孫通用群盜,良有以也。」達等後奸利發,太祖殺之以謝於柔。
文帝踐阼,以柔為治書侍禦史,賜爵關內侯,轉加治書執法。民間數有誹謗妖言,帝疾之,有妖言輒殺,而賞告者。柔上疏曰;「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輒賞。既使過誤無反善之路,又將開凶狡之群相誣罔之漸,誠非所以息奸省訟,緝熙治道也。昔周公作誥,稱殷之祖宗,鹹不顧小人之怨。在漢太宗,亦除妖言誹謗之令。臣愚以為宜除妖謗賞告之法,以隆天父養物之仁。」帝不即從,而相誣告者滋甚。帝乃下詔:「敢以誹謗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之。」於是遂絕。校事劉慈等,自黃初初數年之間,舉吏民奸罪以萬數,柔皆請懲虛實;其餘小小掛法者,不過罰金。四年,遷為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