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軍吏李成苦欬嗽,晝夜不寤,時吐膿血,以問佗。佗言:「君病腸臃,欬之所吐,非從肺來也。與君散兩錢,當吐二升餘膿血訖,快自養,一月可小起,好自將愛,一年便健。十八歲當一小發,服此散,亦行複差。若不得此藥,故當死。」複與兩錢散,成得藥去。五六歲,親中人有病如成者,謂成曰:「卿今強健,我欲死,何忍無急去藥,臣鬆之案:古語以藏為去。以待不祥?先持貸我,我差,為卿從華佗更索。」成與之。已故到譙,適值佗見收,怱怱不忍從求。後十八歲,成病竟發,無藥可服,以至於死。佗別傳曰:人有在青龍中見山陽太守廣陵劉景宗,景宗說中平日數見華佗,其治病手脈之候,其驗若神。琅琊劉勳為河內太守,有女年幾二十,左腳膝裏上有瘡,癢而不痛。瘡愈數十日複發,如此七八年,迎佗使視,佗曰:「是易治之。當得稻糠黃色犬一頭,好馬二疋。」以繩係犬頸,使走馬牽犬,馬極輒易,計馬走三十餘裏,犬不能行,複令步人拖曳,計向五十裏。乃以藥飲女,女即安臥不知人。因取大刀斷犬腹近後腳之前,以所斷之處向瘡口,令去二三寸。停之須臾,有若蛇者從瘡中而出,便以鐵椎橫貫蛇頭。蛇在皮中動搖良久,須臾不動,乃牽出,長三尺所,純是蛇,但有眼處而無童子,又逆鱗耳。以膏散著瘡中,七日愈。又有人苦頭眩,頭不得舉,目不得視,積年。佗使悉解衣倒懸,令頭去地一二寸,濡布拭身體,令周匝,候視諸脈,盡出五色。佗令弟子數人以鈹刀決脈,五色血盡,視赤血,乃下,以膏摩被覆,汗自出周匝,飲以亭曆犬血散,立愈。又有婦人長病經年,世謂寒熱注病者。冬十一月中,佗令坐石槽中,平旦用寒水汲灌,雲當滿百。始七八灌,會戰欲死,灌者懼,欲止。佗令滿數。將至八十灌,熱氣乃蒸出,囂囂高二三尺。滿百灌,佗乃使然火溫床,厚覆,良久汗洽出,著粉,汗燥便愈。又有人病腹中半切痛,十餘日中,鬢眉墮落。佗曰:「是脾半腐,可刳腹養治也。」使飲藥令臥,破腹就視,脾果半腐壞。以刀斷之,刮去惡肉,以膏傅瘡,飲之以藥,百日平複。
廣陵吳普、彭城樊阿皆從佗學。普依準佗治,多所全濟。佗語普曰:「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爾。動搖則穀氣得消,血脈流通,病不得生,譬猶戶樞不朽是也。是以古之仙者為導引之事,熊頸鴟顧,引輓腰體,動諸關節,以求難老。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亦以除疾,並利蹄足,以當導引。體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戲,沾濡汗出,因上著粉,身體輕便,腹中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餘,耳目聰明,齒牙完堅。阿善針術。凡醫鹹言背及胸藏之間不可妄針,針之不過四分,而阿針背入一二寸,巨闕胸藏針下五六寸,而病輒皆瘳。阿從佗求可服食益於人者,佗授以漆葉青黏散。漆葉屑一升,青黏屑十四兩,以是為率,言久服去三蟲,利五藏,輕體,使人頭不白。阿從其言,壽百餘歲。漆葉處所而有,青黏生於豐、沛、彭城及朝歌雲。佗別傳曰:青黏者,一名地節,一名黃芝,主理五藏,益精氣。本出於迷入山者,見仙人服之,以告佗。佗以為佳,輒語阿,阿又秘之。近者人見阿之壽而氣力強盛,怪之,遂責阿所服,因醉亂誤道之。法一施,人多服者,皆有大驗。文帝典論論郤儉等事曰:「潁川郤儉能辟穀,餌伏苓。甘陵甘始亦善行氣,老有少容。廬江左慈知補導之術。並為軍吏。初,儉之至,巿伏苓價暴數倍。議郎安平李覃學其辟穀,餐伏苓,飲寒水,中泄利,殆至隕命。後始來,眾人無不鴟視狼顧,呼吸吐納。軍謀祭酒弘農董芬為之過差,氣閉不通,良久乃蘇。左慈到,又競受其補導之術,至寺人嚴峻,往從問受。閹豎真無事於斯術也,人之逐聲,乃至於是。光和中,北海王和平亦好道術,自以當仙。濟南孫邕少事之,從至京師。會和平病死,邕因葬之東陶,有書百餘卷,藥數囊,悉以送之。後弟子夏榮言其屍解。邕至今恨不取其寶書仙藥。劉向惑於鴻寶之說,君遊眩於子政之言,古今愚謬,豈唯一人哉!」東阿王作辯道論曰:「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廬江有左慈,陽城有郤儉。始能行氣導引,慈曉房中之術,儉善辟穀,悉號三百歲。卒所以集之於魏國者,誠恐斯人之徒,接奸宄以欺眾,行妖慝以惑民,豈複欲觀神仙於瀛洲,求安期於海島,釋金輅而履雲輿,棄六驥而美飛龍哉?自家王與太子及餘兄弟鹹以為調笑,不信之矣。然始等知上遇之有恆,奉不過於員吏,賞不加於無功,海島難得而遊,六黻難得而佩,終不敢進虛誕之言,出非常之語。餘嚐試郤儉絕穀百日,躬與之寢處,行步起居自若也。夫人不食七日則死,而儉乃如是。
然不必益壽,可以療疾而不憚饑饉焉。左慈善修房內之術,差可終命,然自非有誌至精,莫能行也。甘始者,老而有少容,自諸術士鹹共歸之。然始辭繁寡實,頗有怪言。餘常辟左右,獨與之談,問其所行,溫顏以誘之,美辭以導之,始語餘:''吾本師姓韓字世雄,嚐與師於南海作金,前後數四,投數萬斤金於海。''又言:''諸梁時,西域胡來獻香罽、腰帶、割玉刀,時悔不取也。''又言:''車師之西國。兒生,擘背出脾,欲其食少而弩行也。''又言:''取鯉魚五寸一雙,合其一煮藥,俱投沸膏中,有藥者奮尾鼓鰓,遊行沉浮,有若處淵,其一者已熟而可啖。''餘時問:''言率可試不?''言:''是藥去此逾萬裏,當出塞;始不自行不能得也。''言不盡於此,頗難悉載,故粗舉其巨怪者。始若遭秦始皇、漢武帝,則複為徐巿、欒大之徒也。」
杜夔字公良,河南人也。以知音為雅樂郎,中平五年,疾去官。州郡司徒禮辟,以世亂奔荊州。荊州牧劉表令與孟曜為漢主合雅樂,樂備,表欲庭觀之,夔諫曰:「今將軍號(不)為天子合樂,而庭作之,無乃不可乎!」表納其言而止。後表子琮降太祖,太祖以夔為軍謀祭酒,參太樂事,因令創製雅樂。
夔善鍾律,聰思過人,絲竹八音,靡所不能,惟歌舞非所長。時散郎鄧靜、尹齊善詠雅樂,歌師尹胡能歌宗廟郊祀之曲,舞師馮肅、服養曉知先代諸舞,夔總統研精,遠考諸經,近采故事,教習講肄,備作樂器,紹複先代古樂,皆自夔始也。
黃初中,為太樂令、協律都尉。漢鑄鍾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亦為時貴人見知。夔令玉鑄銅鍾,其聲均清濁多不如法,數毀改作。玉甚厭之,謂夔清濁任意,頗拒捍夔。夔、玉更相白於太祖,太祖取所鑄鍾,雜錯更試,然知夔為精而玉之妄也,於是罪玉及諸子,皆為養馬士。文帝愛待玉,又嚐令夔與(左原)〔左真〕等於賓客之中吹笙鼓琴,夔有難色,由是帝意不悅。後因他事係夔,使(原)等就學,夔自謂所習者雅,仕宦有本,意猶不滿,遂黜免以卒。
弟子河南邵登、張泰、桑馥,各至太樂丞,下邳陳頏司律中郎將。自左延年等雖妙於音,鹹善鄭聲,其好古存正莫及夔。時有扶風馬鈞,巧思絕世。傅玄序之曰:「馬先生,天下之名巧也,少而遊豫,不自知其為巧也。當此之時,言不及巧,焉可以言知乎?為博士居貧,乃思綾機之變,不言而世人知其巧矣。舊綾機五十綜者五十躡,六十綜者六十躡,先生患其喪功費日,乃皆易以十二躡。其奇文異變,因感而作者,猶自然之成形,陰陽之無窮,此輪扁之對不可以言言者,又焉可以言校也。先生為給事中,與常侍高堂隆、驍騎將軍秦朗爭論於朝,言及指南車,二子謂古無指南車,記言之虛也。先生曰:''古有之,未之思耳,夫何遠之有!''二子哂之曰:''先生名鈞字德衡,鈞者器之模,而衡者所以定物之輕重;輕重無準而莫不模哉!''先生曰:''虛爭空言,不如試之易效也。''於是二子遂以白明帝,詔先生作之,而指南車成。此一異也,又不可以言者也,從是天下服其巧矣。居京都,城內有地,可以為園,患無水以灌之,乃作翻車,令童兒轉之,而灌水自覆,更入更出,其巧百倍於常。此二異也。其後人有上百戲者,能設而不能動也。帝以問先生:''可動否?''對曰:''可動。''帝曰:''其巧可益否?''對曰:''可益。''受詔作之。以大木彫構,使其形若輪,平地施之,潛以水發焉。設為女樂舞象,至令木人擊鼓吹簫;作山嶽,使木人跳丸擲劍,緣倒立,出入自在;百官行署,舂磨鬥雞,變巧百端。此三異也。先生見諸葛亮連弩,曰:''巧則巧矣,未盡善也。''言作之可令加五倍。又患發石車,敵人之於樓邊縣濕牛皮,中之則墮,石不能連屬而至。欲作一輪,縣大石數十,以機鼓輪為常,則以斷縣石飛擊敵城,使首尾電至。嚐試以車輪縣瓴甓數十,飛之數百步矣。